江烬趴在地上，右手五指死死抠进烧焦的砖缝里。血从额头流下来，糊住了左眼，他没动，也不敢动。
右臂上的赤鳞已经碎成一片片，火元不断往外泄露，像漏气的炉子一样止不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钝痛，可他知道，现在绝不能晕过去。
魔影在动。
那团十丈高的血影正缓缓抬起手，掌心再次凝聚出一团暗红色的球体。血珠在表面滚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城墙上的守军全都退到了内防线，没人敢靠近。
任天行坐在骨马上，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举起血旗，轻轻一挥。
“结束了。”
血球开始往下压。
江烬咬紧牙关，左手慢慢抬起来，贴在胸口。焚天镜残片还在发烫，那是他最后的依靠。他闭了下眼，把所有剩下的火元全都往左臂逼去。
不能倒。只要他还站着，这道门就还没破。
就在血球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白影从城头跃下。
那人落地很轻，几乎没激起多少尘土。白衣沾了灰，袖口撕裂了一角，脚步却稳得很。
梅凌霜站在魔影背后三丈远的地方，指尖一翻，十二根银针出现在掌心。针细得像头发丝，泛着淡淡的青光，每根上面都刻着药王山的古纹。
她没说话，也没停下。
身形一闪，直接冲进了血雾中。
第一根针扎进魔影脊柱第三节，第二根刺入第七节，第三根直透命门。她的动作快得看不清，银针一根接一根扎进血肉，精准封住十二要穴。
血河魔影猛地一震，红眼剧烈闪烁。它想转身，但四肢开始抽搐，体内血流逆冲，发出嘶哑的咆哮。
江烬立刻察觉到异常。
魔影的动作卡住了，灵力运转出现了断层。那团血球也停在半空，不再下压。
机会！
他左手猛拍地面，借力跳起。全身经脉都在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残存的火元被强行逆转，从丹田一路冲上左臂。
赤鳞虽碎，战体未灭。
拳头开始发热，火焰被压缩到极致，发出低沉的轰鸣。
他冲了上去。
一拳轰出。
焚天轰——最后一击。
拳头撞上魔影胸口的瞬间，血浆炸开，巨大的空洞在胸核处撕裂。血柱倒卷，溅了江烬满身。
魔影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身体开始崩解。血水迅速蒸发，黑气四散。
任天行猛然咳出一口血，脸色变得惨白。他握着血旗的手一抖，整面旗帜出现裂痕。
他没想到有人能破这魔影。
更没想到是药王山的人。
梅凌霜收完最后一根针，后退两步。她看着江烬落地，单膝跪地，左拳焦黑冒烟，整个人晃了一下才勉强撑住。
她没有上前扶他。
而是转身，目光锁定任天行。
三根银针浮现在她指尖，其中一根悬在空中，尖端对准任天行的丹田位置。
任天行瞳孔一缩。
他感觉到了——哪怕那根针只是擦过丹田，他的修为也会彻底废掉。药王山的封脉毒引一旦入体，三年之内灵力寸断。
他死死盯着梅凌霜。
“你……”
“再动一下。”梅凌霜声音很轻，“针就进去。”
任天行咬牙，手指微动，想召血河回撤。
可那根银针跟着移动，始终对准丹田。
他知道，自己输了这一局。
片刻后，他猛地一扯血旗，残破的旗帜卷起裂缝中的血流，迅速收缩。骨马化作黑雾，载着他退回墟渊裂隙。
临走前，他看了江烬一眼。
那一眼没有愤怒，只有冷意。
裂隙合拢，血光消失。
战场安静了下来。
风卷着焦灰在空中打转。西门外一片狼藉，城墙塌了半边，地上全是深坑和干涸的血迹。
江烬还跪在地上，左手撑着地面，指节发白。他喘得很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刀割喉咙。
梅凌霜慢慢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她低头看他右臂，赤鳞几乎全碎，皮肉翻卷，有些地方已经露出白骨。左拳更是焦黑一片，指甲全都脱落了。
“还能动吗？”她问。
江烬没抬头，只点了点头。
“起来。”她说。
他试了一下，没能站稳。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梅凌霜皱眉，伸手按在他肩上。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帮他稳住经脉。
“别乱动。”她说，“你的战体撑不住了。”
江烬喉咙里闷哼一声：“我还不能倒。”
“我知道。”她声音平静，“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远处传来马蹄声，南荒的散修队伍终于赶到了。他们在百步外停下，看到战场的样子，没人敢靠近。
梅凌霜从袖中取出一个玉匣，打开后里面是六根新的银针。她拿起一根，轻轻刺入江烬后颈。
江烬身体一僵。
一股清凉感顺着脊椎往下蔓延，暂时压制了血脉暴动。他喘息渐渐平稳，但手臂还是抬不起来。
“这只是临时封脉。”梅凌霜说，“你需要静养，否则火元反噬会毁掉整条经脉。”
江烬摇头：“不行。这里还不安全。”
“任天行退了。”
“但他还会回来。”江烬抬头，看向那道已经闭合的裂隙，“七个献祭者……他说的话还没完。”
梅凌霜沉默了一会儿，收起玉匣。
“那你至少得处理伤口。”她说，“你现在流的血，比刚才战斗时还多。”
江烬低头看自己的手。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他想抬手擦脸，却发现连这个动作都做不了。
梅凌霜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卷绷带和几瓶药粉。
她蹲下身，开始清理他右臂的伤口。
江烬没动，也没说话。他只是盯着那道裂隙，眼睛一眨不眨。
药粉洒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为什么来？”他忽然问。
“收到消息。”她说，“边城告急，药王山派我支援。”
“就你一个人？”
“其他人还在路上。”
江烬冷笑一声：“你们山主倒是大方。”
“我是自愿来的。”梅凌霜抬头看他，“你救过我的师弟。这次，是还债。”
江烬没再说话。
梅凌霜包扎完右臂，又检查左拳。焦黑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必须尽快处理。
她正要开口，江烬突然抬起了头。
“等等。”
他盯着城墙方向。
“怎么了？”
“有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