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的鞋底踩在灰烬上，灰尘沾到了鞋面。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那个跪着的长老身上。
长老额头贴着冰冷的石板，肩膀还在冒烟，皮肤已经焦黑一片。他不敢抬头，身体微微发抖。
“你说规矩？”江烬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刀子刮过石头一样刺耳，“那我问你，勾结血煞教、陷害同族、引外敌进禁地——这些，是江家的规矩吗？”
长老猛地一颤，连忙摇头：“不……不是！彭烈的事，主家真的不知情！我们愿意彻查！愿意交出权力！只求您……留我们一条活路。”
江烬没说话。他转身走到蒋天雄身边。蒋天雄靠在祭坛边上，脸色苍白，呼吸很重。他的手还紧紧抓着那截断掉的枪柄，指节都发白了。
江烬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骨头断了几根，伤得很重。
“能走吗？”他问。
蒋天雄咬着牙点头：“能。”
江烬扶住他的肩膀，慢慢把他拉起来。蒋天雄闷哼了一声，脚下一软，全靠江烬撑着才没倒下。
两人站稳后，江烬看了看四周。祭坛到处都是裂痕，沟里的金焰早就熄灭了，只剩下几颗火星在缝隙里跳动。空气里全是烧焦的味道和血腥气。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那堆灰烬。
“从今往后。”他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力量，“江家只有一个规矩。”
他顿了一下，每个字都说得特别清楚，像是钉进地里的钉子。
“谁敢背叛，就烧成灰。”
长老趴在地上，手指抠着石缝，整个人僵住了。他知道这话不是吓人，而是宣布。
江烬说完，不再看他。他半背着蒋天雄，一步一步朝出口走去。脚步很稳，一次也没回头。
身后，长老终于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江烬停下了。
长老心里一紧。
江烬低头看着脚边那截残破的枪柄。漆黑变形，边缘都融化了，正是江辰最后握着的东西。
他抬起手，掌心冒出一丝金红色的火焰。火苗不大，但在昏暗的禁地里格外显眼。
他轻轻一弹。
一道火线飞出去，落在枪柄上。
枪柄瞬间熔化，变成一滩通红的铁水，滋滋作响，黑烟升起。那股刺鼻的气味让长老忍不住咳嗽，眼泪直流。
江烬看着那滩铁水，淡淡地说：“江辰……已经没了。”
长老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他明白，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整个主家听的。
江辰死了。不是被废，不是被关，是彻底化成灰了。连一块骨头都没留下。
主家还想保他一脉？还想谈条件？谈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江烬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蒋天雄靠在他肩上，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风从禁地的裂缝吹进来，卷起一缕灰烬，在空中飘了一会儿，又缓缓落下。
两人走到门口。通道很深，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才能出去。
蒋天雄喘了口气，低声说：“你刚才那一招火龙……太狠了。”
江烬没回应。
“我知道他该死。”蒋天雄又说，“可你要是一时收不住……你自己也会毁。”
江烬这才开口：“我没收不住。”
“但你差点走火入魔。”蒋天雄声音虚弱，却很认真，“焚天诀第九重，根本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你强行催动，经脉已经受伤了。”
江烬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动手？明明可以留他一口气，交给族规处理。”
“族规？”江烬冷笑一声，“以前他们用族规压我，说我血脉不纯，是个废物。现在我赢了，他们又要用族规来保江辰？”
蒋天雄说不出话了。
“我不信族规。”江烬说，“我只信结果。江辰必须死，死得干干净净。不然，主家永远不会服。”
蒋天雄闭了闭眼：“可你现在这样……太孤单了。”
江烬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望着前方黑暗的通道，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怕孤单。我怕的是，有一天我想保护的人，会站在我刀前。”
蒋天雄睁开眼，刚想说话，却被一阵剧痛打断。他闷哼一声，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江烬立刻扶紧他：“撑住。”
“快……快点出去。”蒋天雄咬牙，“梅凌霜在等我。”
江烬点点头，加快脚步。
身后，那长老还跪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
他这才敢抬头。
祭坛空了。
灰烬散乱，残枪熔尽，连那块带血的石片也不见了。
只有地上几道深深的鞋印，通向出口。
他慢慢爬过去，捡起一块烧焦的布角，那是江辰战甲上掉下来的。他盯着看了很久，最后颤抖着塞进怀里。
他知道，自己得赶紧回去报信。
主家必须知道——江烬回来了。不是回来认祖归宗，是回来改规矩的。
而他们，已经输了。
江烬和蒋天雄走出禁地入口。外面天色阴沉，乌云压得很低。
守在外面的几个江家护卫看见他们出来，脸色大变。有人想上前问情况，被同伴拦住了。
没人敢靠近。
江烬扶着蒋天雄，一步步朝山门方向走去。路上遇到几个巡逻的弟子，全都停下脚步，低头避开。
没人说话。
也没人敢抬头看江烬的眼睛。
转过一处石阶，蒋天雄突然咳了一声，嘴里溢出血丝。
江烬察觉到了，立刻停下：“再撑一会儿，马上就到药王山了。”
蒋天雄点点头，声音微弱：“你别……别一个人扛。钱多多有情报网，欧阳雪在青云剑宗也有影响力。还有古月儿……她未必真的站在主家那边。”
江烬眉头微微一皱：“别说她。”
“我不是让你原谅她。”蒋天雄喘着气，“我是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别把所有人都推开。”
江烬没回答。
他只是扶紧蒋天雄，继续往前走。
风更大了。
一片灰烬从禁地方向飘来，落在江烬肩上。他没有拂去。
远处山门下，一道白色身影正快步走来。
是梅凌霜。
她提着药箱，脚步匆忙，脸上满是担忧。
江烬看见她，脚步没停。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才刚开始。
清算还没结束。
主家虽然服软了，但江家的根，还在腐烂。
他得一根一根把烂根拔出来。
烧干净。
蒋天雄的血顺着胳膊滴下来，在石阶上留下一串暗红的印记。
江烬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抬起头，望向山门外的天空。
乌云裂开了一道缝。
光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