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苍白手掌带来的威压虽已消散,却如同沉重的石块,死死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院落中一片死寂,只有夜风拂过,吹动方才激战留下的狼藉,更添几分凄冷。
玉娥,就在我们眼前,被那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掳走,甚至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那空灵而冷酷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想要报仇,有了足够的力量,再来总坛寻我……”
“总坛……阴煞宗总坛……”我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痛楚却远不及心中的悔恨与焦灼。
原以为解决了尸君子便算渡过一劫,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隐匿在后的神秘高人,实力竟恐怖如斯!他视我们如蝼蚁,甚至连亲自现身的兴趣都欠奉,随手便抹杀了黑狗精,带走了玉娥。
“文远……”莲心走到我身边,脸上满是担忧,她温暖的手轻轻覆盖在我紧握的拳头上。
红袖、玄花亦是面色凝重,婉清亦带着深深的自责与无力。
“原定的秘境潜修,必须放弃。”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沙哑却坚定,“当务之急,是救回玉娥!”
众人皆点头,眼神重新凝聚起决然的光芒。
然而,下一个难题旋即摆在我们面前,阴煞宗总坛何在?此宗行事诡秘,藏踪匿影,其总坛位置更是绝密。
我们几人初入江湖,根基浅薄,人脉全无,如同无头苍蝇,如何能寻得那龙潭虎穴?
“回伏尸宗!”我沉声道,“宗门经营多年,或有线索,玉娥是宗门长老,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事不宜迟,我们连夜收拾,将客栈内的痕迹稍作处理,便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伏尸宗。
宗门大殿内,当我们将清河镇的遭遇,尤其是玉娥被阴煞宗神秘高人隔空掳走之事禀明后,在场所有长老皆勃然变色。
“岂有此理!阴煞宗欺人太甚!”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坚硬的铁木瞬间布满裂纹。
玉娥在宗内地位特殊,以一己之力救宗门免于灭亡,她的遭遇立时激起了众怒。
宗主面色阴沉如水,立刻下令:“发动所有暗线,不惜一切代价,打探阴煞宗总坛所在!同时,悬赏江湖,搜集一切与之相关的信息!”
一道道命令传出,一个个弟子被派往各地,关系网被充分调动,各种或明或暗的渠道开始探寻那神秘宗派的核心之地。
然而,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传回的消息却令人沮丧。
阴煞宗仿佛彻底融入了阴影之中,其总坛位置缥缈难寻,即便有些零星传闻,也多是捕风捉影,经不起推敲。
偶尔抓到几个阴煞宗的外围弟子,要么毫不知情,要么魂魄中被下了禁制,稍一触及核心记忆便魂飞魄散。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一次次被现实吹得明灭不定。
就在我们几乎绝望之际,一位常年云游在外、须发皆白、名号“游风子”的长老,捋着胡须,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宗主,诸位,关于寻人觅踪……老夫多年前云游至关外长白山一带,曾听闻过一个传闻,或许……可以一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关外苦寒之地,民风彪悍,多有奇人异士。其中尤以出马仙最为神秘。”
云游子长老眼中露出追忆之色,“彼时我遭遇雪魈,险死还生,幸得一位高人搭救。
他并非修道之人,却能与深山修行的大仙沟通,请仙家附身,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
那位先生身后的大仙,据说法力高强,尤善寻人,但凡与所寻之人关联密切之物件,哪怕仅存一丝气息,他也能凭借冥冥中的感应,追索其方位踪迹,百试百灵。
而且此支仙家与人为善,常借弟子之手积累功德,在关外名声颇佳。”
“以物寻人?”我心中一动,玉娥昔日所用旧肚兜改为的粗布正好在我怀中,我贴身收藏至今。
“正是。”
游风子点头,“不过,此法玄乎其玄,非我道门正统。
而且,时隔多年,那位高人是否仍在当年之地,亦未可知;关外广阔,环境恶劣,此行……吉凶难料。”
殿内一时沉默。
出马仙之道,与中原道法迥异,近乎巫傩,向来被正统视为旁门。
救回玉娥的希望寄托于此,无疑是一场豪赌。
“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试!”
我斩钉截铁道,“在此枯等,无异于坐视玉娥遭难!请长老告知那位高人所居之地!”
宗主与其他长老交换了眼神,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游风子长老,你将那位高人之处详细告知文远;宗门亦会继续打探,若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们。”
云游子长老怀中取出一枚略显陈旧的地图,以神念将一幅粗略的关外地图及当年记忆中的方位烙印其中,递给我:“据此地图指引,可达关外长白山脚下的一个小镇。
当年先生便住在镇外一座名为栖仙岭的山脚下;切记,出马仙规矩古怪,务必以礼相待,不可莽撞冲撞了仙家。”
我郑重接过地图,如同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有片刻休息,我们几人——我、红袖、莲心、玄花、婉清,立刻动身,离开伏尸宗,一路向北,踏上了前往那遥远而神秘的关外之路。
离了伏尸宗山门,我们一行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寒铁,沉甸甸,冷飕飕。
玉娥被那神秘鬼手掳走的画面,如同梦魇,时时在眼前闪现。
依照游风子长老的指引,我们需一路向北,前往那遥远而陌生的关外长白山,寻找那一线缥缈的希望。
我们从湘西之地出发,穿行于洞庭水泽之畔,进入湖北地界。
虽心焦如焚,却也不敢一味狂奔,需得顾及法力消耗,以及……这凡俗人间潜藏的种种不可知。
为安全起见,莲心化为普通白马,玄花化为小小花狗,我拥红袖在怀骑于马上,红袖抱着玄花,婉清附与我身,一路前行。
湖北之地,水网密布,山峦起伏,自古便是巫风楚韵盛行之处,精怪传说亦多。
我们白日里大多拣那人迹罕至的路径赶路,到了夜间,则寻些僻静客栈或荒废庙宇落脚。
这一夜,月隐星稀,乌云低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
我们行至一处名为野三关的险要之地附近,见前方山坳里隐约有灯火,近前却是一家孤零零开设在道旁的客栈,旗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上书“归云栈”三字,字迹斑驳,透着一股年深日久的沧桑。
客栈不大,生意也颇为冷清,除了我们,似乎只有零星几个行商模样的客人。
掌柜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者,眼神浑浊,算盘却打得噼啪响。
为免意外,我们要了一个大间,共住一起好互相照应。
然而,自我们踏入这归云栈,便隐隐感觉有一道目光缠绕在我们身后。
那目光并非源自客栈内的凡人,而是带着一种锐利的、审视的,甚至隐含憎恶的意味。
“有尾巴。”红袖以秘术传音,狐媚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她身为狐妖,对这类窥探尤为敏感。
“嗯,从我们离开伏尸宗不久,似乎就跟上了,气息隐藏得很好,时断时续。”莲心微微蹙眉,她的自然灵觉也察觉到了异常。
我暗自点头,体内阴阳真气悄然流转。
此人能一路尾随我们而不被轻易甩脱,显然并非庸手。
只是不知是阴煞宗的探子,还是其他觊觎我们的邪道?
我们佯装不知,如常进食、洗漱,随后便回到了房间准备安歇。
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我们几人形态各异的身影。
“关外路远,我们需得规划好路线,尽量避开……”
我正说着,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
几乎同时,房间四周的墙壁、门窗之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道殷红如血的符文!
这些符文扭曲怪异,仿佛用朱砂混合着某种黑狗血绘制而成,散发出一股强烈的、专克妖邪的禁锢与灼烧之力!
“嗡——!”
一股无形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
红袖、莲心、玄花三人同时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红袖周身隐现的狐火被强行压回体内,莲心身上流转的自然之力也变得滞涩,玄花更是直接显露出了部分花狗原形,耳朵竖起,毛发炸开,低伏在地。就连婉清的灵体,也在虚空中一阵波动,变得模糊了几分!
这阵法,竟是专门针对非人之物!
“何方高人?为何暗算我等?”
我强忍着头顶传来的阵阵针对元神的压迫感,厉声喝道。
这阵法虽主要针对妖灵,但其中蕴含的纯阳破邪之力,对我的阴阳平衡亦有干扰。
“哼!妖邪之辈,聚众行淫,还敢质问于我?”
一个冰冷彻骨,饱含厌恶与杀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