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阵内的山缝狭窄而安全,幸存的修士们劫后余生,或坐或卧,抓紧时间调息恢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压抑的喘息声。那几名蜀山外门弟子,在服下杨华提供的丹药后,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看向杨华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崇敬。
“杨师兄,”那名较为机灵的蜀山弟子,名叫林风,挣扎着起身,对着杨华郑重行了一礼,“此番若非师兄仗义相救,我等早已魂飞魄散,成为那邪幡的养料。此恩,蜀山弟子林风(及众人),永世不忘!”
其余幸存者也纷纷起身,尽管虚弱,却都神色肃穆地向着杨华躬身行礼。
杨华抬手虚扶,沉声道:“同属正道,守望相助是分内之事。诸位不必多礼,眼下危机尚未解除,还需尽快离开此地。”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风身上:“林师弟,你可知晓一条相对安全、能通往蜀山方向的路径?”
林风略一思索,点头道:“从此地向东约三百里,有一处名为‘清风集’的小型修士聚集地,那里有通往蜀山势力边缘的定期飞舟。只是……这一路恐怕依旧不太平,九幽殿耳目众多。”
“无妨。”杨华眼神锐利,“我会护送你们一程,确保你们安全抵达清风集。之后,你们需立刻返回蜀山,将此地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九幽殿与冰魄城勾结、炼制万魂幡之事,尽数禀明宗门!”
他取出那几枚记录着关键信息的玉简拓印副本,以及那面精致的火焰骷髅令牌的影像符,交给林风:“这些是证据,务必亲手交予刑堂铁无痕长老,或我师尊太上长老。”
“师兄放心!我等必不辱命!”林风郑重接过,小心翼翼收起。
杨华又看向其他幸存者,大多是些小宗门弟子或散修:“诸位道友,若暂无去处,亦可随林风他们暂往蜀山避祸。蜀山乃正道魁首,绝不会坐视邪魔肆虐。”
众人纷纷点头,如今能依附蜀山这棵大树,自然是求之不得。
休整片刻,待众人恢复了些许行动力,杨华便带着他们悄然离开了幻阵。他凭借秩序烙印对危险的敏锐感知,避开可能存在的巡逻和眼线,专挑荒僻难行的小路,向着东方疾行。
一路有惊无险。三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清风集。这是一座依托小型灵脉建立的坊市,规模不大,但往来修士不少,显得颇有生气。
将林风等人送上前往蜀山的飞舟后,杨华站在坊市外围,目送飞舟化作天际的一个黑点,心中稍安。消息已经送出,接下来,蜀山高层必然会有所动作。这或许能牵制九幽殿和李天行的部分精力。
但他自己,还不能回去。
李天行是元婴修士,实力深不可测,更是李沐一的父亲……他若现身蜀山,且不论宗门是否会因忌惮冰魄城而有所顾虑,单是面对李沐一,他便不知该如何自处。那份因意外而缔结、又因血仇而变得无比复杂的关系,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底。
更重要的是,他身负秩序烙印,是九幽殿和李天行的明确目标。回到蜀山,或许反而会为宗门带来麻烦。他的路,注定要独自走下去,在风雨中变得更强,直到拥有手刃仇敌、厘清一切的力量。
他摸了摸怀中的客卿长老令,感受着其传来的微弱温热。巡天盟,或许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那里有更进一步的传承,有关于秩序之力的更深奥秘,也有对抗九幽殿的志同道合者。
不过,在前往陨星湖寻找墨渊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根据从落魂谷据点得到的信息,以及“玄冥”离去前的反应,九幽殿炼制“万魂幡”的计划绝不会因一个据点的摧毁而停止。他们必定还有其他的魂力来源,或者会加快其他据点的进度。
他需要主动出击,尽可能多地破坏他们的计划,延缓“万魂幡”的成型!同时,也在战斗中继续磨砺自身,巩固刚刚突破的修为。
他的目光投向蛮古山脉更深、更危险的方向。那里,据玉简记载,还有几处疑似九幽殿活动的区域。
“就先从‘毒龙潭’开始吧……”杨华低声自语,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据闻那里盘踞着一头快要化蛟的毒蟒,附近常有修士失踪,或许也与九幽殿有关。
他不再停留,转身融入熙攘的人群,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清风集,再次踏上了独行的复仇与历练之路。
就在杨华离开后不久,清风集一间不起眼的茶楼雅间内,一名戴着斗笠、气息普通的灰衣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道:“目标已离开清风集,方向西南,疑似前往毒龙潭区域。林风等人已乘飞舟返回蜀山。”
空气中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一个冰冷的声音回应:“继续监视杨华,查明其最终目的地。蜀山那边……自有人会处理。确保消息‘顺利’送达。”
“是。”
……
与此同时,冰魄城,城主府深处。
一座完全由万载玄冰构筑的密室中,寒气刺骨,连空气仿佛都要冻结。冰魄城城主李天行,负手立于一面巨大的冰镜之前。镜中并非映照他的身影,而是翻滚着浓郁的黑气,黑气中,隐约可见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轮廓。
“玄冥,事情办得如何?”李天行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他平日展现出的形象截然不同,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的冰冷。
冰镜中的“玄冥”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回禀城主,落魂谷据点被毁,‘黑鸠’及其手下尽殁。是那个身负秩序烙印的小子所为,他……似乎又变强了,已至驭器大圆满,且对秩序之力的运用更加精妙,属下……一时不察,让其逃脱。”
“驭器大圆满?”李天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冰冷,“倒是小瞧了这混沌道胎。无妨,跳梁小丑罢了,影响不了大局。‘万魂幡’主魂的炼制进度如何?”
“核心魂力已收集八成,最多再有半月,便可初步成型。只是……蜀山那边,恐怕已经得到风声。”
“蜀山?”李天行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玄玑那个老家伙,优柔寡断,内部派系林立,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一切都晚了。你只需按计划进行,确保万魂幡如期炼成。至于那小子……他既然喜欢四处破坏,就让他去吧,正好可以吸引一些不必要的目光。待沐一回来……”
他话未说完,但冰镜中的“玄冥”已然明白,再次躬身:“属下明白。”
冰镜上的黑气缓缓消散,恢复成普通的镜面。
李天行独自站在冰室中,望着镜中自己威严而冰冷的面容,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被绝对的理智与冷酷所取代。
“为了冰魄城的未来,为了打破这该死的宿命……些许牺牲,是值得的。”他低声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
密室外,风雪更急。而一场席卷正邪两道的巨大风暴,已然在冰魄城与九幽殿的联手推动下,悄然加速。杨华的抗争,蜀山的介入,都只是这盘大棋中,逐渐变得活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