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他低喝出声。
“什么不对？……嗯？那不是太上！！”
接引本能反问，随即也察觉异常。
战场上空，太极图轰然炸裂，烟尘散尽后，一道身影踉跄现身。
不止接引与准提察觉，天地间所有圣者与众生皆看得分明——此人并非太上本体！
而是其一具化身！
“太上老君！”
望着眼前白发苍苍、手持拂尘的老者形象，通天眉头微蹙。
他对这位化身谈不上熟稔，却也不陌生。
某种程度而言，这道分身并未承袭太上多少战意杀机，更多时候，是以调停者的身份行走三界。
当然，所谓“无杀伐之威”，仅相对于其他圣人而言；对寻常生灵来说，此身依旧拥有毁天灭地之力，足以镇压万族。
“调停者？”
通天原本打算一举镇压太上与元始，但见来者是太上老君，不由迟疑。
“通天道友，奉太上之命，特来与你商议一二，还请赐个情面。”
老君现身之后，一手执残破太极图，一手稽首行礼，语气平和。
其意昭然：他是来做和事佬的，欲化解通天与元始之间的纷争。
“可……为何只派一具化身前来？”
通天眸光微闪，心中思量。
八景宫内。
太上端坐云床，周身气息如怒海狂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整座主殿仿佛置身风暴中心，灵气翻涌，虚空震颤。
他强压体内奔腾不止的道韵，遥望玉虚宫外战局，心头无奈蔓延。
并非不愿亲临战场，毕竟以通天眼下之势，一具化身恐怕难以震慑。
但他亦无可奈何——此刻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分身外出尚可支撑，若真亲身前往，必将功亏一篑。
换句话说，单凭一个元始，还不值得他为此中断修行，冒然出手。
昆仑山巅。
“情面？”
通天目光微动，缓缓重复这两个字，似在咀嚼其中深意。
然而，当他开口之际，太上老君的脸色骤然一沉。
一股不安悄然升起。
果然，下一刻，通天仰天冷笑，声若雷霆：
“情面？你也配在我面前谈‘情面’二字？你算什么东西！”
这一声怒斥落下，不只是昆仑山上鸦雀无声，连天地间的风吼雷鸣都在瞬间冻结。
空气凝固如铁，万物仿佛陷入死寂。
众生呼吸艰难，心跳或狂跳欲裂，或骤然停滞，宛若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
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感，悄然压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生灵心头，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铁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通天立于虚空，目光如刀，直刺眼前那道太上化身。
那眼神已不只是愤怒，而是将所有压抑已久的怒意凝聚成实质般的锋芒，穿透空间，直抵太上老君的心神深处。
两人沉默对峙，无一语出口。
可这寂静本身，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先前阐教步步紧逼，残害截教门徒时，你太上在哪里？
当年联合外力、以长欺幼、肆意羞辱我截教尊严时，你可曾出声？
如今元始失势，眼看就要败在我手，受应有之罚，你却突然现身，口称调停，要我卖你一个情面——你算什么？
你的脸面，谁给的？！
没有质问的言语，但这份沉默比雷霆更震耳欲聋。
它剥开一切虚伪的掩饰，像一把冷刃，精准地捅进太上老君最不愿触碰的软肋。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现身，并无道义可言。
但他本就不是来论理的。
他是仗着圣人身份、倚着资历辈分，想强行压下一局，逼通天低头认这个“面子”。
可惜，现实冰冷——通天，根本不想买账！
“通天道友！”
太上老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滚动。
他双目寒光乍现，宛如藏了两柄出鞘的利剑，只消一眼，便能洞穿人心。
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这是他第二次开口相求。
诸天万界屏息听着这寥寥数语，看着两位至强者之间的对峙，久久回不过神。
直到这一刻，众生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早已乱了节奏，灵魂深处掀起滔天巨浪。
“太上老君虽非本尊亲临，但身为圣人化身，代表的正是太上意志，这一点毋庸置疑。”
“人间尚且讲究‘打狗看主’，而这等化身与本体之间，远比主仆更为紧密。
除去法力强弱，几与真身无异。”
“如今通天竟丝毫不让，张口便是斥责，这哪是给太上留颜面？分明是当众扇其耳光！”
震惊如潮水般席卷天地，无数生灵望着通天的身影，只剩下满心骇然。
太可怕了……
简直令人战栗！
这般气势，这般决绝，早已超越“强势”二字所能形容。
那是焚尽规则、蔑视权威的霸道！
太上老君虽非本尊降临，但他既已现身战场，太上若要亲至，也不过刹那之事。
通天如此强硬对抗，与正面撕破脸皮何异？
打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后果。
太上若是震怒，三界震荡，谁堪承受？
而此刻，太上老君与通天僵持不动，其中也藏着一丝等待的意味。
他在等——
等元始恢复元气，等太上本尊有所动作。
元始的确恢复得快，转瞬已稳住身形；可太上那边，却毫无反应。
显然，在派出这一道化身后，太上已是极限。
再进一步支援，便会动摇自身突破关头的根本。
这结果，早在太上老君预料之中。
所以他并未动容，只是确认元始无恙后，便缓缓抬眼，准备再度施压。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之际，通天忽然笑了。
“你要我说，给你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突兀而出，恰好掐在他即将发难的一瞬，如同一盆冷水浇头，又似一根鱼刺卡喉，不上不下，憋闷至极。
“呵……”
太上老君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正欲反击。
他太了解通天了——此人惯会趁势勒索，以往借机讨要法宝、索取资源的事，可不止一次两次。
可还不等他开口，通天嘴角那抹笑意，却渐渐冷了下来。
那不是妥协的笑，也不是交易的笑，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一幕，不对劲。
原本以为通天不过是想趁机捞些好处的太上老君，心头蓦然掠过一丝不安。
“通天……究竟想做什么？”
本能地，心头掠过一丝疑虑，而就在这刹那间，通天已然开口。
“本座若真要给你几分颜面，倒也并非不可——只要你，向本座行跪礼！”
跪礼！
那声音仿佛在虚空中层层回响，“跪下”二字如雷霆滚荡，久久不散，震荡着天地万灵的心神，几乎令众生意志为之崩裂。
谁也没料到，通天竟会对太上提出这般要求。
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一记彻头彻尾的羞辱。
然而这羞辱，并非仅仅针对眼前的太上老君化身。
一个分身，还不足以让通天如此咄咄逼人。
他真正所指的，是那远在八景宫中的太上圣人本体！
轰——
无人出手，天地却似为之一震。
片刻沉寂后，当众生命灵终于反应过来通天所说之言，整个昆仑顿时炸开了锅。
强烈的冲击如潮水般涌上识海，无数生灵顿觉头晕目眩，心神摇曳。
他们怔怔望着通天，又望向太上老君，再看向元始天尊，喉头哽咽，思绪混乱，连言语都难以组织。
“通天竟要圣人下跪？是我等神志失常，还是他已彻底疯魔？”
“圣人乃天地至高，岂能受此奇耻大辱？这哪是什么给面子，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是践踏尊严！”
“太上绝不会忍！圣人绝不会容！通天与太上的决战，恐怕转瞬即至！”
纷乱之中，无数存在心头绷紧，寒意直透脊骨。
此前元始与通天一战，几乎撕裂昆仑，若非通天最后展现出一手托天、一手覆地的无上神通，洪荒早已不止一处破碎。
可即便如此，众人仍不信他能以一敌二，在两位圣人夹击之下全身而退。
换句话说，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昆仑乃至整个洪荒，恐怕终将难逃覆灭之劫。
一念及此，那些因通天强势暂得喘息的生灵，再度陷入恐慌。
迁徙的暗流悄然涌动，只待太上圣人现身一线征兆，便会化作滔天洪流，席卷诸界，逃离这场浩劫。
可奇怪的是——太上圣人始终未现！
哪怕通天已公然羞辱于他，那至高无上的身影依旧隐于八景宫深处，不曾降临。
唯有太上老君立于通天之前，身躯微微颤抖。
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怒意贯穿四肢百骸，浸透每一寸血肉。
他的双眼燃烧着近乎实质的烈焰，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要将通天焚成飞灰。
可惜，终究只是“仿佛”。
纵然圣人可化念为实，但此刻的老君尚无力凭怒火真正诛杀通天。
“这不可能！”
长久的沉默终被打破。
虽迟，却来。
令人震惊的是，他竟没有暴起发难，反而压下了翻腾的怒焰。
这份克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原本众生早已做好准备：一旦察觉太上圣人即将降临，立刻四散奔逃，远离这片注定毁灭的天地。
可现实却是——圣人不动，老君强忍。
那场预想中惊天动地、足以撕裂寰宇的对决，并未发生。
“这……”
众生茫然不解。
虽说圣人不出是好事，但他们无法理解这反常的沉默。
“这……”
不只是他们，就连通天心中也泛起波澜。
他先前敢如此放言，早已准备好迎接太上与元始的联手围攻。
可眼下局势的发展，显然偏离了他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