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迷雾沼泽边缘最后一缕顽固的夜色，却驱不散那弥漫在天地间、五彩斑斓的氤氲毒瘴。
凌逍站在一处隆起的、布满黑色苔藓的岩石上，眺望着前方。那里，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爪狠狠撕裂，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蜿蜒扭曲的巨大沟壑——陨龙坑。坑口边缘，土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寸草不生，只有一些形态怪异、颜色艳丽的菌类在顽强地生长，散发出甜腻而腐朽的气息。更深处，灰白色的浓雾翻滚着，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令人心悸的压抑与死寂。
《万毒杂录》中关于此地的记载如同冰冷的文字，此刻化作了眼前真实的险境：“陨龙坑，绝凶之地。上古有龙陨落于此，怨气不散，化而为瘴，蚀骨销魂。坑内多生诡异毒物，更有受龙怨侵蚀而癫狂之妖兽，金丹修士入内，亦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凌逍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却扯起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淡淡腥甜味的空气，感受着体内灵力运转时依旧残留的些许滞涩感——那是精神反噬尚未完全平复的痕迹。与柳白一战后，虽然在敖玉的听竹小苑将养了数日，又有文先生提供的珍贵丹药，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创伤，并非那么容易彻底痊愈。
不过，比起伤势，更沉重的是压在他心头的“债务”。
心念微动，那面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带着几分不靠谱气息的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界面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些，但上面显示的数字依旧触目惊心：
【当前总负债：上品灵石 x （折算）】
【逾期罚息：每日叠加 1.5% （复利计算）】
【待完成强制任务：获取“龙鳞草”x3 （任务失败惩罚：随机剥夺一项感官永久性，并强制接取“地狱级”还款任务）】
【系统评估：当前还款能力 - 极低。风险等级 - 极高（98.7%）。建议用户积极面对，努力还债，早日脱离苦海哦~ (￣▽￣*)ブ】
最后那个颜文字，此刻看起来充满了嘲讽。
凌逍关闭界面，揉了揉依旧有些刺痛的眉心。一百五十八块上品灵石，对于很多中小宗门来说都是一笔巨款，更何况他一个孤家寡人。而这，还只是折算后的数字，那些借贷来的修为、武技、临时运气，所欠下的“因果”和“利息”，远比冰冷的灵石更复杂，更坑爹。
“喵……凌逍哥哥，你还好吗？”身旁，胡夭夭担忧的声音传来。她依旧没能完全摆脱句尾带“喵”的惩罚，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至少能完整表达意思了。她看着凌逍略显苍白的侧脸和前方那令人不安的陨龙坑，狐耳微微耷拉着，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还在打瞌睡的阿土。
阿土“嗷呜”一声，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胡夭夭，圆滚滚的身体缩成一团，似乎对周围的危险环境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凌逍转过头，看着这一人一宠。胡夭夭跟着他离开相对安全的听竹小苑，来到这绝地边缘，这份情谊他记在心里。至于阿土……除了吃和睡，以及那偶尔爆发的、不靠谱的寻宝能力，暂时看不出其他用处。
“没事。”凌逍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就是在想，这陨龙坑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能让我抵点债。”
他这话半真半假。复活赛的任务必须完成，否则系统惩罚他承受不起。但完成任务的同时，若能顺便捞点外快，缓解一下债务压力，自然是再好不过。
“宝贝肯定有喵，”胡夭夭肯定地点点头，“传说陨龙坑里有龙族遗宝，还有伴随龙血龙魂生长的各种天地灵粹，不然也不会被称为绝地与机缘并存之地。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真的很危险，凌逍哥哥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你凌逍哥哥我别的不行，保命和……欠债的本事，还是一流的。”凌逍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腰间那个干瘪的储物袋。里面除了几块下品灵石、一些普通的疗伤和解毒丹药（还是文先生赞助的），就只剩下那柄陪伴他许久、已经有些卷刃的普通长剑了。可谓是真正的“一穷二白”。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陨龙坑，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危险，他当然知道。但退缩？绝无可能。柳白的威胁如同悬颈之刃，系统的债务是跗骨之蛆，他若不能尽快强大起来，等待他的只有毁灭。
“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凌逍低声自语，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宣告什么，“系统想靠债务压垮我？那我就让它看看，什么叫做‘最强老赖’的生存之道！”
要在陨龙坑这种地方生存并找到龙鳞草，光靠一腔热血和“老赖”精神是远远不够的。凌逍很清楚，他必须充分利用手头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尤其是……那本得自神秘摊贩的《万毒杂录》。
他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背风处，示意胡夭夭警戒，然后再次盘膝坐下，并非修炼，而是集中精神，在脑海中飞速翻阅《万毒杂录》中关于陨龙坑的记载。
“陨龙坑，外围三百里，毒瘴分三色：粉瘴致幻，绿瘴蚀体，灰瘴销魂……需以‘清心草’、‘磐石根’炼制避瘴丹，方可抵御……”
“坑内多生‘蚀骨花’，形似兰，色艳紫，香气甜腻，触之则血肉溃烂……”
“有虫，名‘影噬’，细如发丝，匿于阴影，善钻窍穴，噬人脑髓……”
“有兽，受龙怨侵蚀，双目赤红，骨刺外生，性情狂暴，不畏伤痛……”
一条条信息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凌逍的脑海。他看得无比仔细，不放过任何细节。同时，他也在结合自身的情况，思考对策。
避瘴丹？他没有。清心草和磐石根更是听都没听过。
硬抗？以他目前筑基初期的修为，加上伤势未愈，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毒瘴侵蚀。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凌逍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坑爹的系统界面。是时候，再向这位“债主”借点东西了。
“系统，”凌逍在心中默念，“评估一下，借贷‘高级毒抗性’和‘高级瘴气抗性’，需要什么代价？”
界面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新的对话框：
【检测到用户需求。提供“高级复合环境抗性（毒\/瘴\/怨）”临时服务，持续时间：12个时辰。】
【借贷代价：需归还“百年份清心草”x10 或 “五阶毒属性妖核”x1。若无法按时归还，将随机抵押用户“未来七天的梦境”或“左手中指触觉”。】
【是否借贷？】
凌逍看着这代价，嘴角微微抽搐。百年清心草？五阶妖核？这系统还真是敢开口。他现在连一株十年的清心草都拿不出来。至于随机抵押……梦境或者手指触觉？听起来似乎比之前的桃花运、头发什么的要好一点，但谁知道这坑爹系统会不会玩什么文字游戏？
“持续时间能不能长点？代价能不能低点？”凌逍尝试着讨价还价。
【规则之内，概不议价。】系统冷冰冰地回复，【请用户尽快选择，时间就是金钱，您的债务正在增加。】
凌逍暗骂一声，但还是果断选择了“是”。没办法，没有抗性，他连陨龙坑的外围都进不去，更别提找龙鳞草了。至于还款……先欠着吧，反正债多了不愁。
随着他的确认，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涌入四肢百骸，仿佛在体表形成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围那令人不适的腥甜气息顿时减弱了大半，吸入肺部的空气虽然依旧不算清新，但已经不再具有明显的毒性。
“搞定！”凌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状态好了不少。“走吧，夭夭，我们进去会会这陨龙坑。”
“凌逍哥哥，你刚才……”胡夭夭敏锐地感觉到凌逍身上的气息变化，有些疑惑。
“哦，用了点小手段，暂时不怕这些毒瘴了。”凌逍含糊地解释道，没有细说系统的存在。他招呼一声，率先朝着那色彩斑斓的毒瘴区域走去。
胡夭夭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撑起一层淡淡的妖力护罩，她身为妖族，对毒瘴有一定的天然抗性，但也不敢像凌逍这样毫无防护。
刚一踏入毒瘴范围，视线立刻变得模糊起来。五彩的雾气缭绕在身边，能见度不足十丈。脚下是湿滑粘稠的淤泥，混杂着腐烂的植物和不知名动物的骸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连风声都似乎被这浓稠的雾气吞噬了。
凌逍打起十二分精神，按照《万毒杂录》的记载，辨认着方向，同时避开那些颜色特别艳丽、形态特别妖异的植物。
“左边三步，那丛紫色的花是蚀骨花，别碰。”凌逍低声提醒身后的胡夭夭。
胡夭夭连忙点头，小心地绕开。
没走多远，凌逍突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一片阴影区域。那里堆积着几块黑色的巨石，石缝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细微地蠕动。
“影噬虫？”凌逍心中一凛。这东西防不胜防，一旦被钻入体内，极其麻烦。
他心念电转，迅速思考对策。硬闯肯定不行，用灵力攻击范围太大，容易引来其他危险，而且这些虫子体型太小，很难全部消灭。
“有了！”凌逍眼睛一亮，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玉瓶，里面装着一些淡黄色的粉末。这是文先生给他的普通驱虫粉，对低阶毒虫有一定效果，但对影噬虫这种诡异玩意效果如何，他也没底。
“试试看吧，总比没有强。”凌逍将粉末撒在周围，尤其是自己和胡夭夭的脚边。
然而，那些阴影中的蠕动并未停止，反而似乎被粉末的气味刺激，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不好，没效果！”胡夭夭惊呼。
眼看几条细如发丝、几乎透明的影子从阴影中激射而出，直扑两人面门，凌逍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低喝一声：“系统，借贷‘小范围驱散术（针对阴属性虫类）’，代价评估！”
【临时提供“微光净化”术法（一次性）。代价：需归还“月光石”x1 或 抵押“未来12个时辰的味觉”。】
“抵押味觉！”凌逍毫不犹豫。比起被虫子钻脑子，一天吃不出味道算什么！
刹那间，凌逍指尖迸发出一片柔和却带着净化之力的微光，如同晨曦般洒向前方。那些激射而来的影噬虫一接触到这片微光，立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冰雪消融般化作缕缕黑烟，消失不见。连带着那片阴影区域的阴冷气息也被驱散了不少。
危机暂时解除。
凌逍松了口气，感觉舌头似乎有点发麻，知道味觉抵押已经生效了。他咂咂嘴，果然什么都尝不出来了。
“凌逍哥哥，刚才那是……”胡夭夭看着凌逍指尖残留的微光，眼中满是惊奇。她感觉凌逍的手段越来越神秘了。
“一点小把戏，代价是今天吃东西没味道了。”凌逍摊摊手，一脸无奈，“走吧，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两人继续前行，更加小心谨慎。凌逍凭借着《万毒杂录》的知识和系统那“灵活”的借贷功能，一次次化解着潜在的危机：避开一片伪装成地面的沼泽泥潭，绕开一株会主动攻击的妖藤，用一次“短暂加速”借贷躲过了一群毒蜂的追击……
代价自然是债务的进一步增加，以及身上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抵押状态，比如“接下来三次打喷嚏必定是连环喷嚏”之类的。
胡夭夭看着凌逍时而皱眉，时而咂嘴，时而突然加速，时而对着空气低声咒骂（显然是在和系统交流），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担忧。她这位凌逍哥哥，似乎总能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问题，但付出的代价，看起来也相当“惨重”。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毒瘴颜色逐渐加深，从五彩斑斓变成了以深绿和灰黑为主。空气中的怨气也越来越浓重，带着一种令人烦躁不安的低语感，不断冲击着人的心神。即便是凌逍借贷来的抗性，也开始感到有些压力。
“这里的怨气好重喵，”胡夭夭脸色有些发白，她妖族的心神更容易受到这种负面能量的影响，“感觉好像有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们。”
凌逍点了点头，他的灵觉也感知到了极大的危险。按照《万毒杂录》记载，他们已经接近了陨龙坑的中部区域，这里盘踞的毒物和妖兽，实力远非外围可比。
“龙鳞草喜阴，常生长在龙气残留浓郁且背阴潮湿之地……”凌逍回忆着龙鳞草的习性，目光在浓雾中搜寻。龙鳞草形如龙鳞，三片一簇，通体呈暗金色，在昏暗的环境下并不起眼。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胡夭夭怀里睡觉的阿土，突然动了动鼻子，抬起头，迷迷糊糊地“嗷呜”了一声，小爪子指向左前方的一个方向。
“阿土有发现？”胡夭夭惊喜道。
凌逍也精神一振。阿土这贪吃懒做的家伙，虽然不靠谱，但那寻宝的天赋偶尔还是能发挥作用的。
“走，去看看！”凌逍当机立断，朝着阿土指示的方向小心摸去。
穿过一片布满巨大兽骨的区域，空气中的龙族威压似乎增强了一丝。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斜坡，坡底隐约可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周围散落着一些闪烁着幽光的矿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却又带着奇异馨香的气味。
“这种气味……有点像龙鳞草的记载。”凌逍仔细嗅了嗅（虽然尝不出味道，但嗅觉还在），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他示意胡夭夭放轻脚步，收敛气息，两人一宠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洞口还有十余丈远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降临！
“吼——！”
一声充满暴虐和痛苦的咆哮从洞内传出，震得周围的雾气都翻滚不休。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身影猛地从洞中窜出！
那是一只体长超过三米的巨蜥！但它与普通巨蜥截然不同，周身覆盖着不规则的、如同黑曜石般的骨甲，骨甲缝隙间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芒，仿佛熔岩。它的双眼赤红如血，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欲望，口中獠牙外露，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唾液，将地面灼烧出一个个小坑。最奇特的是，它的额头上，竟然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如同肉瘤般的角状物，散发着微弱的龙威！
“是受到龙怨深度侵蚀的‘地龙蜥’！看这气息，至少是四阶巅峰，相当于筑基大圆满！”凌逍脸色一变，瞬间认出了这妖兽的来历。《万毒杂录》中有记载，这种长期生活在陨龙坑、受龙怨侵蚀的妖兽，实力强横，且悍不畏死，极其难缠。
地龙蜥显然将凌逍他们视为了入侵者，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两人，粗壮的四肢刨动着地面，发出威胁的低吼。
“麻烦了……”凌逍心沉了下去。四阶巅峰的妖兽，而且是在这种环境下，以他现在的状态，正面抗衡几乎毫无胜算。
“凌逍哥哥，怎么办？要撤吗？”胡夭夭也感受到了地龙蜥的强大，紧张地问道。
撤？凌逍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的那股奇异馨香更加明显了。龙鳞草很可能就在里面！好不容易找到线索，难道要放弃？
可不放弃，又能如何？硬拼？那是找死。
地龙蜥似乎失去了耐心，后肢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朝着凌逍狠狠冲撞而来！它所过之处，地面龟裂，毒瘴退避，威势惊人！
“躲开！”凌逍大喝一声，一把推开胡夭夭，同时脚下灵力爆发，施展身法向侧面闪避。
轰！
地龙蜥擦着凌逍的身体冲过，撞击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直接将那块地面撞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凌逍虽然躲开了正面撞击，但被那狂暴的气浪扫中，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之前受伤未愈的经脉，再次传来刺痛感。
“不行，速度太快，力量太强！”凌逍额头渗出冷汗。地龙蜥一击不中，立刻调转方向，再次扑来，血盆大口张开，一股带着恶臭和腐蚀性的吐息喷涌而出！
绿色的毒液如同箭矢般射来，覆盖范围极广！
“系统！借贷‘短距离瞬移’！”凌逍在心中狂吼。
【提供“相位穿梭”（一次）。代价：需归还“空冥石碎片”x1 或 抵押“未来三天对方向的认知”（轻度混乱）。】
“抵押方向感！”凌逍没得选。空冥石碎片他听都没听过。
唰！
就在毒液即将临身的瞬间，凌逍的身影诡异地模糊了一下，下一刻，出现在了左侧五米之外。毒液落空，将他原本站立的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冒起白烟。
地龙蜥显然没料到猎物会突然消失，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狂暴，甩动如同钢鞭般的尾巴，横扫而来！
凌逍刚稳住身形，就感到恶风袭来，方向感的轻度混乱让他对距离的判断出现了细微偏差，眼看就要被那布满骨刺的尾巴扫中！
“凌逍哥哥小心！”胡夭夭惊呼一声，顾不得危险，双手结印，一道粉红色的狐火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