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的意识被钉在那片蓝光中央,齿轮核心仍在掌心发烫,却不再抽离他的神志。幻境没有消散,反而更深地缠了进来——这一次,不是记忆的碎片,而是某种被封存的源头影像,自内而外展开。
他看见两块悬浮的晶体,一冰一火,各自独立于虚无之中。左侧那块通体幽蓝,表面浮现出完整的冰凰图腾,羽翼展开时带起霜风低鸣;右侧则燃烧着不灭的火焰,纹路与他体内魔力回路完全一致,而在火焰深处,三个字清晰浮现:莫凡。
这不是名字,是标记。像血脉的烙印,刻在时空的根基上。
画面一转,大主教站在石室中央,双手捧着一枚胚胎。那东西尚未成型,却已流转着两种能量——冰蓝与赤金交织缠绕,如同双蛇盘旋。他低声念诵,将胚胎缓缓沉入孕妇腹中。就在接触的瞬间,莫凡感到右手一阵剧痛,仿佛有东西从骨髓里被抽走,又重新注入另一个生命。
他想动,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过程完成。
紧接着,幻境跳跃。时间标注浮现:立冬日,穆家寿宴。
厅堂灯火通明,宾客往来。五岁的雨晴坐在角落,银发垂肩,正用指尖在茶杯边缘凝出一朵霜花。她笑了一下,眼睛弯成月牙。下一瞬,虚空裂开,一道微弱的光痕自天花板蔓延而下,直指她眉心。
她消失了。
画面骤然切换。另一端,是间现代实验室。强光充斥视野,仪器警报尖锐刺耳。一个少年被气浪掀翻在地,手臂上咒印灼烧发亮——正是十二岁的莫凡。他抬头望向天花板,那里同样裂开一道缝隙,蓝光倾泻而入。
两道裂痕,同一时刻开启。
莫凡猛然意识到——她消失的那一刻,正是他被卷入的瞬间。不是先后,不是巧合,是同一个事件的双向出口。她的穿越,始于他踏入裂痕的那一秒;而他的到来,也正因她从另一端被抽出。
这不是单向投放,是交换。
幻境继续推进。大主教的声音再度响起,低沉如诵经:“β-07,归位。双源融合,时空枢机成矣。”镜头拉近胚胎内部,显现出微观结构——左侧基因链缠绕冰凰图腾,右侧则铭刻火焰龙纹,两者交汇处,dNA序列呈现出罕见的镜像对称。
它们本属不同个体,却被强行拼合,形成一个完整的生命模板。
莫凡的呼吸停滞。他终于明白那个胚胎为何能同时承载冰凰心源与空间火种——因为它本就是从他和她身上分别取走一部分,再糅合而成的产物。不是复制,不是克隆,是剥离与重组。他们不是实验的参与者,而是原材料本身。
黑雾开始侵蚀画面边缘,试图抹去最后的影像。幻境即将崩塌。
他无法说话,无法记录,甚至连一个字都来不及留下。但他还有意识,还有记忆的锚点。他闭眼,将右手咒印的每一次跳动都刻进神识深处,同时以对雨晴生辰的记忆为坐标,逆向追溯整个过程的时间节点。
冰魄丹上的编号β-07-a,曾指向她的身份。而现在,他看清了那个“a”的真正含义——不是序列,是源头代号。她是第一个被植入的容器,也是唯一成功激活双源共鸣的个体。而他自己,那个铭刻着“莫凡”二字的火焰碎片,并非象征性命名,而是真实存在的基因源体,与冰凰图腾并列于时空法则之中。
他们的存在,互为因果。
当幻境彻底模糊的前一秒,最后一帧画面定格:胚胎植入完成的刹那,一道微不可察的光丝自雨晴未来的时间线延伸而出,缠绕在莫凡幼年的手腕上;与此同时,另一道火线从他的命运轨迹中射出,连接向她五岁那年的眉心。
两条线,在时空裂痕中交汇,形成闭环。
莫凡猛地睁眼。
现实中的身体仍跪在地上,掌心的齿轮核心已经冷却,表面那道裂缝不再渗出蓝光。他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刚刚所见的一切太过沉重——他们不是被选中的人,他们是这场实验的起点。不是工具,而是基石。
雨晴站在不远处,左臂的石化已完全褪去,皮肤恢复血色,指尖有霜气轻旋。沙漏悬浮在她面前,金砂逆流的速度放缓,光流如丝,缠绕在她掌心的凝心之泪周围。她没有看他,似乎正专注于维持与沙漏的连接。
可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咒印依旧存在,但颜色更深了些,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血脉重新激活。他试着调动火系魔力,一丝微弱的波动掠过空气,竟在掌心凝出半枚残缺的符文——形状与幻境中那块火焰碎片上的铭文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
他缓缓站起身,膝盖还在发沉,脚步却坚定。他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直到站在她侧后方三步的位置。他知道她能感知到他,但他没有开口。
她终于动了。指尖轻轻一勾,沙漏震颤,金砂骤然加速,形成一道金色光柱直冲穹顶。大主教踉跄后退,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惊惧。
“你们不该碰它。”他低声道,声音沙哑,“那不是你们能承受的真相。”
雨晴没有回应。她只是抬起眼,目光掠过莫凡的脸,短暂交汇。
那一瞬,他读懂了她的询问。
他也知道,她等的是答案。
他张了口,喉咙干涩,声音几乎卡在胸腔里。
“我看到了……”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右手咒印,“那个胚胎……它的基因,一半来自你,一半来自我。”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继续说:“我们不是被选中的实验体。我们是……被拆开的同一个人。”
话音未落,沙漏猛然一震,金砂逆流戛然而止。那道连接雨晴与沙漏的金丝骤然绷紧,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震鸣。
雨晴的手指僵在半空。
莫凡看见,她掌心的凝心之泪,裂开了一道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