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本生被县纪委带走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上源县官场激起了层层涟漪。
周一上午的县委县政府大楼，气氛格外微妙。
走廊里，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声音压得极低；
办公室里，有人佯装专注工作，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每个人嘴上不说，心里都在反复掂量着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县长办公室里，方川江面色铁青。
他刚刚结束一个毫无意义的电话——打给两位平时关系尚可的常委，对方要么语焉不详，要么直接表示不了解情况。
“砰”的一声，他的拳头砸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盖跳了一下。
“秦娅...何尘...”他咬牙切齿地低语，“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周本生是他线上的人，虽然不算核心力量，但这件事无疑是对他权威的公然挑战。
更让他心惊的是，秦娅和何尘的行动如此迅速果决，从传闻调查到实施留置，几乎没给外界任何反应时间。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
周本生知道的事情不少，虽然不至于直接牵连到他，但若是在里面乱说一气，终究是麻烦。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传递出的信号——秦娅已经不再满足于表面的平衡，开始动手清理他的人了。
“不能慌，现在不能慌...”方川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陆续驶入大院的公务车，眼神逐渐变得阴冷。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门外，县长秘书王阳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新泡的茶走进来。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方川江的眼睛，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县长，您的茶。”
方川江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王阳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王阳才感觉能正常呼吸。
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额头上全是冷汗。
周本生被带走了...下一个会是谁？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和周本生的那些往来：一起吃过饭，一起见过赵逸飞。
“都是正常工作往来，对，正常工作往来...”王阳喃喃自语，试图安慰自己，但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来电显示是“赵总”。
王阳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电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赵、赵总...”
“王秘书，周本生的事听说了吧？”赵逸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听、听说了，刚听说。”
“这个人太不小心了。”赵逸飞轻描淡写地说，“做生意不规矩，迟早要出事。”
王阳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暗示：“是是是，周局长确实...有些做法欠妥。”
“你知道就好。”赵逸飞顿了顿，“最近风声紧，我们之前的那些合作，暂时放一放。你那边，该处理的处理干净，明白吗？”
“明白，明白。”王阳连声应道。
挂了电话，王阳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赵逸飞这是在切割，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周本生这颗棋子。
那他王阳呢？会不会也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清江镇，何尘办公室。
“周本生被带走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高剑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县委大院那边，听说气氛很微妙。”
何尘站在窗前，目光平静：“意料之中。方川江现在应该很头疼。”
“赵逸飞那边有什么动静？”
“根据监控，他昨天下午就回了省城。今天一早，他的几个手下开始忙着销毁文件和转账，看来是在紧急切割。”
何尘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悦：“周本生只是明面上的敌人。打掉他，固然清除了一个障碍，但也让剩下的对手更加警惕。”
“你是担心赵逸飞和方川江会狗急跳墙？”
“方川江可能会更谨慎，但赵逸飞...”何尘微微皱眉，“这个人行事不按常理，手段也脏。我担心他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报复。”
就在何尘和高剑商讨下一步工作的同时，远在省城的周婧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婧婧，不好了！你爸...你爸他被纪委带走了！”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周婧手中的化妆品“啪”地掉在地上，粉饼碎了一地。
“妈，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直接从办公室带走的...还搜了家，把你奶奶那里的东西也拿走了...婧婧，你不是认识赵总吗？快求求他，让他救救你爸啊！”
周婧脑子一片空白，勉强安抚了母亲几句，挂断电话后，立刻颤抖着手拨通了赵逸飞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赵总...”周婧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爸他...”
“小婧啊，事情我听说了。”赵逸飞的声音听起来很遗憾，“周局长这事...太不小心了。”
“赵总，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你认识那么多人，一定有关系可以...”
“小婧，”赵逸飞打断她，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是我不帮忙。你父亲的问题，证据确凿，这个时候谁插手谁惹一身骚。你要理解我的难处。”
周婧的心沉了下去：“可是...可是我爸是因为...”
“因为什么？”赵逸飞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周局长是自己行为不检点，违反了党纪国法。小婧，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周婧握着手机，浑身冰冷。
她听懂了赵逸飞的言外之意——他不会救周本生，而且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我明白了。”她艰难地说。
挂了电话，周婧瘫坐在沙发上，泪水无声地滑落。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在赵逸飞眼中，她和父亲都只是可以利用也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悔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何尘...如果她没有贪图捷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下午，何尘准时出现在秦娅办公室。
“秦书记，这是清江河项目的最终方案。”他将文件放在秦娅桌上。
她翻开方案，快速浏览着重点部分：“方案做得不错，考虑得很周全。特别是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平衡，把握得很好。”
“明天上午，开个常委会。”秦娅合上方案，目光坚定，“一方面通报周本生的情况，另一方面，讨论清江河项目的立项，以及...一些人事安排。”
何尘心中一动，知道秦娅要开始下一步的布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