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张涛大江三个人就坐在凳子上趴在病床边上睡了一晚上,用着其他空床位的被子盖着的,卫生院里有陪床用的小木床,但要钱,他们就没要。
这样睡了一晚,腰酸屁股痛的,张涛大江很早就醒了,伸瞪着腿活动活动,等看到爸爸醒了,就说了声要回村里了,大江把昨天剩下的钱还给了爸爸。
他们走出病房后,大安嘴里叹气呢喃着,“唉,大江比张涛好太多了,张涛唉……”又看着六梅,怨道,“你咋不早些去借种,生个张涛在前面,还有求儿,这两个不是东西的要害惨我俩了。”
六梅听不见也回不了。
没多久,医生护士来给六梅取下了鼻子里的细管,给她患处抹了药换上了新的纱布,还给换了几瓶新的吊瓶,最后操作了输血,嘱咐大安千万别碰到患处了,现在好好看着,有什么反应就马上去叫人。
大安连忙应下,本来想上厕所的都没上。
而这时,大江张涛走在回村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走到后面,谁都不想说话了,只默不吭声地走。
他们是很年轻的人,可张涛的步伐跟不上大江,总要他走一段路等一会儿,心里烦道,“为什么要两个人去啊?我一个人去也行啊。”
可始终都是心里烦,嘴上并没有说,懒得说,说了也没用,张涛虽然比他大几岁,可他高出一个半头呢,腿自然也要长,人赶不上他也正常。
他们走到张家村,直接走去了阳阳家。
此时已经是大西瓜肚子的阳阳正在地坝里洗衣服,叉大着双腿,艰难地弯着腰,去不了河边了,只能在家粗洗第一遍,回头再让张贵大嫂帮忙拿去给河里洗干净。
看见他们来,阳阳很是诧异,停下了手里的活,起了腰地坐着愣着看着他们走到了她面前。
他们很尴尬,毕竟跟眼前的这个女人从心里是陌生大于熟悉,互相推搡着让对方开口,最后还是大江开的口,“姐姐,妈昨天被人打伤了,挺严重的,现在在卫生院里住着,都还没醒,你要不要去看下?”
她捋了捋额头上的头发,好像有些失望地,“你们来找我是有事?”
他更尴尬了,“额,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妈?”
她冷冷地带着伤感的口气,“我不去,妈……她也不会想看到我。”
“她现在都睁不开眼呢。”
“算了,我随时要生了,也走不到镇上。”
“哦,那好吧。”他其实也没有很想她去,“爸说让你做点饭让我们送过去,说知道你不好出门了。”
她冷笑了,“我就说你们也不会没事来找我。”
他没耐性了,“那爸让你做呢,你做不做嘛?”
她嘴里硬气地,“我不做,我自己都吃不了饭。”刚硬气完就软了,“我每顿也就半碗饭吃,有次多舀了点就被他打一巴掌,我不想我害怕像不不那样被他打聋。”
他明白了意思,要不了她做的饭了,“好吧,那我们走了。”
他们一看没戏就转身走了,身后听见有人在骂她,也没有一人回头。
白走一趟。
他们走到山坡下的时候,张涛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镇上还是回家?”
他斥道,“回家干嘛,你做饭?”
张涛脸上不痛快地,“那你有钱天天在镇上买吃的?”
“今天弄顿饭不难。”
他走去了“大江帮”帮里的一个成员家里,幸好那人在地坝里,远远地扔了几块石头过去,那人回了头,悄悄地跑过去了,因为家里人不许跟他玩。
他搂着那人的瘦弱肩膀,显得亲近又施压,“哥们儿,去拿些吃的给我。”
那人疑道,“你不知道你家里的事啊?”
“知道啊,我妈现在就在卫生院。”
“啊?严重吗?”
“挺严重的,一天了人没醒。”
“唉,你们一家真惨。”
他不大高兴地,“别说这些,赶紧拿吃的给我。”
“哦,行。”那人有些同情他家的遭遇,“我去拿点煮鸡蛋给你。”
“快去。”
那人跑回家,偷偷拿了五个煮鸡蛋包着白塑料袋给他,“你拿着快走吧,我妈看到就不好了。”
他接过,“行,我现在就走。”
一到煮鸡蛋他们飞快地跑了,跟做贼偷到了东西似的。
然后又去了另一个“大江帮”成员的家里,那家里没有不许他们一起玩,所以他是直接进屋的,问要了饭,那家里觉得他们可怜,很痛快地把早上剩下来的冷饭加热给他了,用着搪瓷汤盆装着大半盆,给了几双筷子,再给个红塑料袋装着让提走了。
他道了谢,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他们一进门,还没开口,就对有他们抱着同情的眼神,还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家里的事?你不知道吗?”
同样的问题再被问,他反问道,“我家里什么事啊?”
那家又不说了,担忧着什么一样。
不过能得到这么多吃的,他们还是有些高兴的,至少今天能饱肚子了,不用像昨天那样饿着肚。
为节省时间体力,他们就没回家看,直接往镇上走,他还想着爸爸应该很饿了,都是中午了。
走回到镇上卫生院,他看见爸爸又趴在妈妈病床上睡觉,走过去拍了肩膀,“爸,你还睡呢?”
大安起来,打了下哈欠,“昨晚那么晚才睡,肚子又饿,不睡觉干嘛?”
他看了下妈妈,问道,“妈有没有睁眼啊?”
“没看到,就看到有个护士给她换了尿管。”
“哦,那吃饭吧,我搞了些饭过来。”他再强调道,“不是那个姐做的,是我找人弄的,她说不做。”
大安惊道,“阳阳听到她妈伤重了连个饭都不做?”
他不满地,“不做啊,也不愿意来看,说什么妈不想看到她啊,她随时要生了啊,有些借口。”
大安伤感叹道,“她小时候还会心痛她妈呢,现在就一点不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