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方百花的巡防
睦州城里头，赵普扒拉着算盘珠子，把脑袋埋进账本里；马老三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他的新家伙；邵仙英带着一帮妇人，把一碗碗稀粥、一块块伤药，细细地涂抹在战争的伤口上。城里头，烟火气慢慢回来了，人心也渐渐稳了下来。
可这睦州城，它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城。它像一块刚抢到手的肥肉，四周围着的，可不止是流口水的饿狼，还有不少闻着腥味就想扑上来咬一口的野狗、土狼，甚至是不安分的老鼠。这些玩意儿，就是被打散了的官军残部、占山为王的土匪流寇，还有那些觉得天高皇帝远、想趁乱捞一把的地痞恶霸。
城里有庞万春坐镇，城墙修得跟铁桶似的，这些家伙不敢明着来。可城外呢？那些通往四乡八镇的官道、小路、水道，还有城郊的村镇、山里的寨子，要是不把这些地方清扫干净，商旅不敢走，粮道不通畅，城里的安稳日子，那就像沙子上盖楼，说塌就塌。
这清扫外头的活儿，方腊就交给了自己的族妹，天策府里独一无二的女元帅——方百花。
方百花接到将令，一点不含糊。她心里清楚，哥把这差事交给她，是信重，也是因为她干这活儿最合适。她手底下那支兵，有不少是跟着她从血水里滚出来的老弟兄，忠诚勇猛没得说。更重要的是，她自个儿就是个细心如发、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对付那些藏头露尾的宵小，正对路！
这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睦州北门就吱呀呀打开了。方百花一身利落的皮甲，外罩一件暗红色的战袍，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率先出了城。她身后，跟着五百精骑，人衔枚，马裹蹄，除了马蹄踏在官道上的沉闷声响，再无半点杂音。队伍里打着一面旗，红底黑字，一个斗大的“方”字，在晨风里猎猎作响。
一个叫王犇的校尉，是方百花的老部下，催马凑近些，低声问：“将军，咱们今儿先扫哪一片？听说北边黑风岭那边，不太平，有伙溃兵占了个寨子，时常下来抢掠。”
方百花目光清冷，扫视着道路两旁收割后略显荒凉的田野：“不急着去黑风岭。那伙溃兵，不过是丧家之犬，惊弓之鸟，跑不了他们。咱们先从近处开始，像梳头发一样，一遍一遍地梳过去。先把城周边十里之内，给我梳得一根杂毛都不剩！让城里的百姓，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她一挥手：“传令！分三队！一队随我沿官道巡视，查验往来行人商旅；另外两队，左右散开五里，搜索大小路径、废弃村落、山林隘口。发现有可疑踪迹，立刻发响箭报信！记住，眼睛放亮些，遇到小股毛贼，就地剿灭；遇到硬茬子，不可浪战，咬住了等援军！”
“得令！”王犇和其他几个队正抱拳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方百花自己带着百十来人，不紧不慢地沿着官道向北巡行。走了不到十里，就看到前面路旁有个茶棚，冒着炊烟。棚子外头歇着几个推车挑担的行商，还有几个看着像是走亲戚的百姓，见到这支盔明甲亮的骑兵，都有些紧张地站起来。
方百花勒住马，对王犇使了个眼色。王犇会意，带着几个人上前，朗声道：“各位乡亲莫怕！我们是天策府方将军麾下，例行巡防！大家该喝茶喝茶，我们问几句话就走。”
他走到茶棚老板面前，那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吓得直哆嗦。“老丈，近来这路上，可还太平？有没有遇到拦路抢劫的？或者看到什么生面孔的军汉、带家伙的人在这一带晃悠？”
茶棚老板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军爷话……托天策府的福，这几天，大路上倒是安生多了……前些日子，可不太平，有伙人，穿着破号衣，像是败兵，偶尔在那边林子里晃荡，劫过几个落单的行人……不过这两天没见着了……”
方百花在马上听得真切，她翻身下马，走到茶棚边，自己掏钱买了一碗粗茶，就站在那儿喝，语气平和地问：“老丈，那伙人，大概有多少？常在什么地方出没？抢了东西，往哪个方向去了？”
她这态度，让茶棚老板和周围的百姓放松了不少。老板想了想，说：“人不多，七八个，十来个人的样子？就在前面五六里地，那个废弃的砖瓦窑附近活动。抢了东西，好像……好像是往西边山里跑了。”
“多谢老丈。”方百花点点头，把茶碗放下，翻身上马，对王犇说，“派两个机灵的弟兄，去那砖瓦窑摸摸底。大队继续前行，放慢速度。”
果然，没多久，前去探查的斥候就飞马回报：“将军！砖瓦窑里有人！大概八九个，穿着破烂官兵号衣，正在烤东西吃，旁边还扔着几个抢来的包袱！”
方百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还真是几只想偷油的老鼠。王犇！”
“末将在！”
“带你的人，从两侧包抄过去，堵住窑口。记住，尽量抓活的，问问口供。”
“明白！”
王犇领着一队人，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方百花带着其余人马，缓缓逼近。那伙溃兵正围着火堆啃抢来的干粮，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摸到眼皮子底下。等发现被包围，想抵抗时，雪亮的马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这群乌合之众早就没了斗志，纷纷跪地求饶。
一审问，果然是童贯大军溃败时跑散的兵油子，不敢回大营，又没吃的，就聚在一起干起了没本钱的买卖。方百花下令，将为首两个有血债的当场砍了，首级挂在路旁树上示众，其余押回城里充作苦役。缴获的财物，能找到苦主的，登记造册，日后发还。
消息很快传开，沿途百姓拍手称快，都说天策府的女将军厉害，路上太平了。
清理了城北的近处，方百花又带队转向西边山区。这边情况更复杂，山高林密，藏着好几股积年的土匪，有的甚至跟以前的官府都有勾结，势力盘根错节。
对付这些地头蛇，方百花更有耐心。她不再一味强攻，而是先派出大量探子，化装成樵夫、猎户，把各股土匪的巢穴、人数、头领性情、活动规律摸得一清二楚。然后，她采取了分化瓦解的策略。
对于其中一股人数较多、但匪首凶残、民愤极大的“黑虎寨”，方百花决定杀鸡儆猴。她亲自带队，趁着夜色，由熟悉路径的向导带路，翻越险峻的山岭，直扑匪巢。土匪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深夜从后山绝壁摸上来，顿时大乱。方百花一马当先，银枪如龙，直取匪首“坐山虎”，不到十回合就将其挑于马下。群匪无首，纷纷投降。此战，彻底打出了“百花将军”的威名，附近山头的土匪闻风丧胆。
对于另两股规模较小、匪首不算太恶、主要是被逼上梁山的土匪，方百花则围而不打，派人前去劝降，承诺只要放下武器，接受整编，可免一死，愿回家的发给路费，愿留下的经过甄别可加入天策府。在强大的军事压力和“黑虎寨”覆灭的震慑下，这两股土匪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下山投降。
方百花把这些降匪中罪大恶极的头目依法处置，其余经过教育打散编入军中或派去修城。对于被土匪裹挟的百姓，则发放粮食遣散回家。
她就这么带着队伍，像一把精准的篦子，将睦州城周边五十里内，细细地梳理了一遍。今天端个土匪窝，明天剿股溃兵，后天收拾一伙拦路抢劫的地痞。捷报像雪片一样飞回睦州城。城里的百姓发现，通往四乡的道路越来越安全，城外的村镇也渐渐恢复了生气，甚至有胆大的商队开始重新往来。
这一日，方百花巡防至睦州东南的码头集镇清水湾。这里水陆要冲，商贾云集，但也龙蛇混杂。方百花刚在镇公所坐下，了解情况，就有水军队长来报，说有一伙水匪，仗着几艘快船，时常在附近水道抢劫商船，十分猖獗。
方百花眉头一皱：“水匪？知道巢穴在哪儿吗？”
水军队长面露难色：“这帮家伙滑溜得很，来去如风，巢穴隐秘，一直没摸清。”
方百花沉吟片刻，心生一计。她让水军放出风声，说三日后将有一批重要的“军饷”从水路运往睦州。同时，她秘密调集船只，亲自带领精锐水军，在预计水匪可能动手的险要水道设下埋伏。
果然，第三天夜里，那伙水匪按捺不住贪念，出动了几条快船前来劫掠。等他们靠近“运饷船”时，四周突然火把通明，战船齐出，箭如雨下。方百花站在船头，张弓搭箭，一箭射倒了匪船的舵手。水匪们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很快就被全部歼灭或擒获。
经过连续一个多月的清剿，睦州城周边百里的地面和水道，为之一清。商旅畅通，四乡安宁。方百花“百花将军”的威名，不仅在天策府军中如雷贯耳，在睦州百姓和周边势力中，也成了公正、勇猛和安全的象征。她用手中的银枪和缜密的心思，为睦州城打造了一道坚实可靠的“外环”屏障。方腊在州府里收到一次次捷报，对自己这位族妹的才干，更是赞赏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