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总算是逃过一劫……”
确认那艘恐怖的幽灵船并未追出浓雾,洛泰尔学姐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靠在一根幸存的桅杆上,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不断地进行着深呼吸,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炸开的心跳。
劫后余生的强烈庆幸感包裹着她,她此刻由衷地感到幸运。
幸好当初即将出航时,偶然听到了温德尔一家正在寻找前往帝国腹地的商船,并且自己一时兴起,邀请了他们免费同行。
否则,单凭她自己和船员还有“海浪之歌号”,面对那传说中的“血锚号”,恐怕真的要在劫难逃,最终落得个身埋大海、成为幽灵船传说中新添一笔的悲惨下场。
“学姐,我觉得我们现在高兴得可能有点早。”
爱勒贝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庆幸,带着一丝无奈和忧虑。
她伸手指向船尾方向,“锁链虽然是成功斩断了,但是那根巨大的幽灵船锚,可是还死死地嵌在咱们的甲板里呢!”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那枚来自“血锚号”的巨大船锚,深深地砸穿了尾楼甲板,巨大的锚爪扭曲地嵌入木结构之中。
在依旧未曾停歇的风雨中,被砸出的大洞如同一个敞开的伤口,浑浊的海水正不断地从中灌入下方的船舱。
虽然因为船锚本身的堵塞,进水速度不算特别快,但若放任不管,随着船体的颠簸和破损处的扩大,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这大家伙死沉死沉的,严重影响了我们船的平衡和速度!”一名水手检查后回来报告,脸色难看。
洛泰尔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我们必须尽快穿过这片暴风雨区域!
学弟,艾琳娜女士,麻烦你们两位,先用冰系魔法暂时将那破洞封住,尽量减少进水!
狄克船长!立刻寻找暴风雨的薄弱处,全速前进,我们必须尽快驶出去!”
“好的!”
“交给我们。”
埃尔维斯和艾琳娜立刻行动起来。
两人来到船尾,凝神施法。
冰冷的寒气迅速汇聚,沿着那锈蚀的船锚和破损的木洞边缘蔓延,很快便凝结出一层厚实而坚固的冰层,暂时将破口冻结封堵,海水的涌入立刻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狄克船长也不敢怠慢,亲自掌舵,凭借多年经验感知着风浪的流向,操纵着“海浪之歌号”朝着他认为风雨稍弱的方向奋力驶去。
或许是他们真的时来运转,又或许是海妖的祝福和人鱼的宝物冥冥中起了作用,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确实已经接近了这场暴风雨的边缘。
在颠簸航行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前方的雨幕明显变得稀疏,乌云逐渐淡薄,甚至有一缕缕熹微的晨光,顽强地穿透云层,如同希望的金色手指,抚摸在饱经摧残的船体和劫后余生的人们脸上。
当“海浪之歌号”终于彻底驶出最后一片雨云,重新沐浴在虽然不算强烈却无比珍贵的朝阳之下时,温暖的阳光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和心头的阴霾。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涌到甲板相对完好的区域,望着头顶久违的蓝天和远处平静了许多的海面,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狂喜与宣泄的欢呼声!
好一阵子,人们才从这种极致的情绪释放中慢慢平静下来。
埃尔维斯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环顾四周。
大海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疲惫后的宁静,但远处的海岸线却显得陌生而模糊。
他不由得心生疑虑,“话说……我们现在这是到哪儿了?在暴风雨和浓雾里迷失方向跑了那么远,我们不会在大海上彻底迷路了吧?”
“那倒没有,埃尔维斯少爷。”
狄克船长立刻接话,语气肯定中却又带着一丝明显的犹豫,“我的罗盘还能工作,只是……”
“只是什么?”洛泰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对劲,立刻追问。
她心想,连幽灵船都正面硬刚并成功逃脱了,难道还有比那更糟糕的情况?
狄克船长苦笑了一下,抬手指向远处海平线上那道只有一点点边缘轮廓的陆地阴影,“只是根据我的计算……咱们现在的位置,恐怕……正好就在赫森港附近的海域。那边,应该就是赫森港的所在了。”
“……”
洛泰尔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表情瞬间僵硬。
赫森港!这个刚刚才给他们带来噩梦般经历的地方!
“那还等什么?!”
她几乎是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变调,“立刻!马上!调转船头!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但是,大小姐……”
狄克船长脸上写满了为难,他指了指船尾那个依旧嵌着巨大船锚的破洞,心疼又无奈地说,“从这里到下一个能进行大规模修补的港口白帆城,就算一帆风顺,也起码需要两天多的航程。
可咱们的船现在这个样子……这破损,这负重,恐怕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万一再遇到点风浪,很可能在半路上就会解体或者沉没!我们急需靠岸进行紧急修补!”
温德尔闻言,与妻子艾琳娜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苦涩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去见识一下这座传说中的赫森港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幽灵船的诞生之地,曾经海盗们的家乡……”
爱勒贝拉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恐惧被一种冒险的兴奋感所取代,“你们说,那里会不会藏着海盗们遗留的宝藏?或者什么失落的传说宝物?”
“爱勒贝拉…”希尔文的小脸又白了,“我就怕到时候找到的不是宝藏,而是直接把那艘幽灵船给招回来了!我可再也不想经历一次昨晚的事情了!”
埃尔维斯看着船尾那枚如同诅咒印记般的船锚,“总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修船匠修补船只。
如果我们速度够快,说不定能赶在‘血锚号’再次找上门之前修好船并离开这里。”
他心中总有股不祥的预感,觉得那艘幽灵船绝不会轻易放弃它的船锚——以及惊扰了它的猎物。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洛泰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抗拒,作为船东代表,她必须做出最理智的决定,“狄克船长,转向,前往赫森港!务必小心!”
“是!大小姐!”
狄克船长领命,立刻招呼舵手和水手们,操纵着伤痕累累的“海浪之歌号”,小心翼翼地向着远处那片笼罩在淡淡晨雾中的陆地阴影驶去。
一个多小时后,“海浪之歌号”终于缓缓驶近,赫森港的轮廓逐渐清晰。
眼前的景象,完美印证了洛泰尔之前的描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该繁忙喧嚣的码头上,空无一人。
木质栈桥大多已经腐朽断裂,无声地浸泡在海水中。
几艘破旧的小渔船被随意地丢弃在岸边,船底早已被凿穿,半沉半浮。
港口的设施锈迹斑斑,到处都挂着破烂的渔网和海草。
放眼望向城镇,街道空旷而死寂,两旁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许多甚至已经坍塌败落。
风吹过空荡的街道,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凄凉。
明明是清晨,本该充满生机的时候,整座港口城镇却安静得可怕,仿佛一座巨大的、被时光遗忘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萧条和阴森感。
“呐,埃尔,”爱勒贝拉咽了口口水,之前寻找宝藏的兴奋感被这现实的无情景象冲刷得干干净净,她很不确定地小声问道,“这赫森港……真的还能找到能修咱们这大船的船匠吗?”
“这……我也不确定,”埃尔维斯看着这如同鬼域般的港口,心里也直打鼓。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掉头就走。还是先进去看看吧,也许……还有人住在里面。”
洛泰尔做出安排,“狄克船长,你带领大部分水手留在船上,抓紧时间进行力所能及的简单修补和排水工作,彻底检查一下货物和船体其他部位的损伤情况。我们几个进城去找找看有没有船匠或者懂修补的人。”
她指了指埃尔维斯、温德尔一家。
“是,大小姐!你们千万小心!”狄克船长郑重应道。
几人下了船,踏上冰冷寂静的码头,靴子踩在腐朽木板上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下意识地聚拢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走进这座仿佛沉睡的城市。
港口附近区域似乎已经完全被废弃了。
他们在几条街道上转了一圈,除了几只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呱呱叫着飞走的乌鸦,以及几只瘦骨嶙峋、眼神警惕的野猫野狗从废墟中窜过之外,竟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活人!
虽然出于礼貌和谨慎,他们没有擅自闯入那些紧闭门户的房屋查看,但这座城市死寂的程度,依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该怎么办?”希尔文小声问道,声音都不禁低了许多。
找不到修船匠,他们的船就无法修复,无法修复就意味着无法离开,无法离开就可能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那艘幽灵船再次出现。
有些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上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埃尔维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只能试试这个了,打扰了赫森港可能还在沉睡的居民们。”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仿佛在道歉。
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手腕一翻,竟然从亚空间里掏出了一个……结构奇特、尾部带着一个巨大喇叭口的金属造物!
“你这是……?”温德尔惊讶地问道。
“扩音喇叭,能够放大声音。”
埃尔维斯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将喇叭口的音量调节旋钮直接拧到了最大档,将其对准天空——
下一刻,一股前所未有、音量放大到堪称恐怖的巨大声浪,猛地爆发出来,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这座死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港口城市上空!
“起——床——啦——!!!!!!”
轰隆隆隆——!!!!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的不合时宜,仿佛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赫森港!
“呱呱呱!!”无数栖息的乌鸦被惊得冲天而起,黑压压一片。
“喵呜!!汪汪!”野猫野狗吓得四处乱窜。
甚至能看到一些房屋窗台上积年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而就在这巨大的声浪余波还在城市废墟间回荡碰撞之时——
从城镇深处,几个不同的方向,竟然真的零零星星地传来了一些气急败坏的愤怒的人声!
“谁?!是哪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在那儿鬼吼鬼叫?!打搅你爷爷我睡觉!!”
“妈的!活腻歪了是吧?!把这群混蛋扒光了丢海里喂鱼!!”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
这些声音虽然沙哑、苍老、甚至有些虚弱,但确确实实是活人的声音!
埃尔维斯一行人先是被自己制造出的噪音震得耳朵嗡嗡响,随即听到这些回应,顿时面面相觑,脸上同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
这死寂的鬼城里,竟然真的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