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舟,在数千尺的高空之上,化作一道几乎与天色融为一体的青虹,悄无声息地,高速穿行。
舟船自带的防御护罩,将高空中凛冽的罡风,尽数隔绝在外,使得船首的林木,衣衫都未曾有半分的拂动。
这是他,在筑基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任何任务在身的、自由的远行。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那片,在宗门地图上,都只留下了“险峻”、“蛮荒”、“妖兽横行”等寥寥数语的、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国度,万山国。
那是师尊烈火真人,为他,指定的“红尘历练”的第一站。
他驾驭着飞舟,一面,在心中,默默地,推演着那《覆天印诀》前五式的种种变化;一面,也分出心神,欣赏着下方,那如同画卷般,缓缓展开的、属于荡海国的壮丽山河。
就在青羽舟,即将要,飞离荡海国,这片他最熟悉的水域之时,他的目光,在地图之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小的岛屿标记上,微微一顿。
凌心岛。
一个,几乎,要被他,遗忘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赵牛。
那个,在他,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身受重伤、漂流至此时,曾收留过他、救过他性命的、憨厚、朴实的渔家少年。
林木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
“我,虽已助他引气入体,踏上仙途,并为他,留下了足以让他,安稳修炼到练气中期的资源与功法。”
“但,终究不知他,如今过得如何。”
“资质,只是门槛。这条仙路,若无后续的机缘与资源,依旧,是难如登天。”
林木看着地图上,那离自己当前航线,并不算太远的凌心岛,心中,一个决定,缓缓成型。
“我此去,不知何年,才能归返。不若,便趁此机会,再去那凌心岛,看上一看。”
“若他,还在,若他,心性未改。我,便将他,带回宗门。以我如今,外门长老和平阳州副使的身份,为他,在平阳州,谋一个,安稳的小管事之职,想必,不难。”
“也算是,彻底,了却了当年,那份救命的因果。”
他心念一动,脚下的青羽舟,发出一声轻鸣,调转方向,向着那座,承载着他,一段最落魄、也最温暖的往事的、小小的岛屿,破空而去。
……
半日之后,凌心岛,到了。
林木收起飞舟,落在当年那片熟悉的沙滩之上。
他,找到了,当年他与赵牛,一同居住的那个木屋。
然而,眼前,却只有一座,比他记忆中,更加破旧、早已,被海风和潮气,侵蚀得几近腐朽的空壳。
屋顶,早已坍塌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房梁。墙壁之上,爬满了潮湿的青苔和不知名的藤蔓。门前,更是积满了厚厚的、早已腐烂的落叶,显然,已是许久无人居住。
林木,在木屋前,静立了许久。
他,将自己的神识,缓缓地,散发出去,笼罩了整座小岛。
岛上,除了一些,没有开化灵智的普通野兽和凡人之外,再无,任何属于修士的气息。
他知道,赵牛,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
“也好。人,各有缘法。他既已,踏上仙途,想必也是,不甘于偏居一隅,外出,寻找自己的机缘去了。这,对他而言,或许,是好事。”
了却了这,最后一桩,凡俗的因果之后,林木的心中,再无牵挂。
他,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
在离开凌心岛之后,林木,驾驭飞舟,来到了,位于荡海国边境的、最大的一座修士中转岛屿,飞云岛。
他,准备在此地,补充一些,长途旅行所需的、基础的丹药和物资,然后,便一鼓作气,直接,飞往万山国。
然而,就在他,进入岛上坊市的、一间茶馆之中,准备歇脚之时。邻桌,几名气息彪悍的散修的对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唉,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连咱们飞云岛这条,最繁忙的商路,都开始,出事了。”一名独眼大汉,叹气道。
“谁说不是呢!”另一名修士,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说道,“听说了吗?人称‘快剑’的刘三,前天,在来咱们飞云岛的路上,就没了!连尸骨,都没找到!”
“什么?!刘三?”独眼大汉,大惊失色,“他,可是,练气八层的好手啊!一手快剑,极其凌厉,寻常的练气九层,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怎么会……”
“我听,从别的商队,逃回来的道友说,刘三,是遇到了一伙,专门,在此地劫道的匪徒!对方,足足有三人,修为,都不下于他!他,连发讯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已经是,这个月,发生的第五起了!都是些,独来独往的、身家颇为丰厚的修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来的路上。肯定是,被那伙,天杀的劫匪,给盯上了!”
“唉,看来,日后,再走这条路,需得,万分小心了。”
林木,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他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那双,本是平静的眼眸之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劫道散修!
这,是他,最痛恨也最不屑的、修仙界的“蛀虫”!
“师尊,让我,历练,去‘斩妖除魔’。”他心中暗道,“在我看来,此等,专向同道下手的匪徒,比那些,只知凭本能行事的妖兽,更‘魔’!”
他,当即,决定,要“仗义出手”,会一会,这伙,胆大包天的匪徒。
……
一个完美的、请君入瓮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先是,去坊市最大的一家丹药铺,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态,大肆采购了一批,在外界看来,颇为珍贵的疗伤丹药。
随即,他又去法器店,对着几件,华而不实的上品法器,指指点点,露出一副“财大气粗、眼高于顶”的、暴发户的模样。
整个过程,他,都故意,将自己那装满了灵石的储物袋,显露在外并将自己那筑基期的气息,收敛得,只剩下,练气八层的程度。
在成功地,将自己,包装成一个,“人傻、钱多、修为高深,但,似乎并无太多争斗经验”的“肥羊”之后。
他,才不紧不慢地,驾驭着自己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品飞剑,向着,岛外那条,传闻中最是凶险的、必经的荒凉航道,飞去。
果不其然,在他,飞出飞云岛,不过百里之后。
三道,充满了不怀好意的遁光,便从后方,以一种,品字形的包抄之势,将他,团团围住。
来人,是两名练气八层,和一名,练气九层的散修。他们正是,林木,在茶馆中,听到的那伙劫匪。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为首的那名练气九层的、满脸横肉的大汉,看着林木,狞笑道,“小子,识相的,就把你身上所有的储物袋,都交出来!大爷我今日,心情好,或许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林木,停下飞剑,看着眼前这,三个,在他眼中,早已是死人一般的劫匪,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怜悯的表情。
他,甚至,都懒得,与他们,多说一句废话。
他只是,将自己那属于“筑基期”的、山岳般沉重的恐怖灵压,轰然释放!
那三名,原本还嚣张无比的散修,在感受到这股,让他们,连神魂,都在颤抖的、无可抵挡的威压时,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筑……筑基期前辈!”
他们,想都未想,便立刻,转身,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疯狂逃窜!
但,已经,太迟了。
林木,只是,屈指一弹。
三道,由庚金之气,凝聚而成的银色剑气,便已,如同无形的闪电,后发先至!
“噗嗤!”“噗嗤!”
那两名练气八层的散修,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被那锋锐无匹的剑气,洞穿了心脏,其体内的生机,被瞬间,绞杀殆尽,从半空中,坠落下去。
只剩下,那名,修为最高的练气九层,被林木刻意,留了一命。
那道剑气,只是,洞穿了他的丹田,废掉了他所有的修为。
林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名,瘫倒在飞剑之上,面如死灰的匪首面前。
在,通过“搜魂术”,从他那已经,彻底崩溃的识海之中,得到了他们匪巢的位置和所有匪徒的信息之后。
林木,毫不犹豫地,再次,一指点出,结束了他那,充满了罪恶的性命。
……
半个时辰后。
在那座,作为匪巢的、荒凉的岛屿之上。
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屠杀”,正在上演。
林木,如同一尊,杀神,独自一人,杀入了那,还有着,近十名劫匪的巢穴之中。
他,直接,祭出了“庚金印”。
那头,充满了无上杀伐之意的白虎虚影,在狭小的洞穴之内,每一次的扑击,每一次的咆哮,都会,带走,数名劫匪的性命。
其中,甚至,还有两位练气大圆满的匪首。
他们的求饶,他们的投降,他们的所有法器与法术,在林木,那绝对的、碾压性的实力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而又可笑。
一炷香后,洞穴之内,重归寂静。
林木,站在那,一地的、残破的尸体之中,身上,纤尘不染。
他,面无表情地,将所有的储物袋,都收了起来。
他看着,这满地的血腥,脸上,没有半分的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这,便是我,历练的开始吗?”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