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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山林,雾气尚未被阳光完全驱散,丝丝缕缕,如同仙人遗落的素纱,缠绕在苍翠的林梢与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径上。空气微凉,浸着草木与泥土特有的清新气息。林风步履轻捷,一身整洁的灰色道袍拂过沾满露珠的草叶,与李明、张师弟并肩而行,腰间悬挂的采药工具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们的目的地,是宗门深处那片灵气氤氲的灵植园。

“师兄,”张师弟低头看着手中的任务简帖,语气带着几分郑重,“灵虚草,五株。卷宗里说,这草性子古怪得很,专挑那些犄角旮旯、灵气又驳杂的阴湿地方生根,等闲难觅踪影。”他手指在简帖上点了点,仿佛那文字里就藏着灵草的踪迹。

李明也凑近了些,眉头微蹙,目光警惕地扫过路径两旁愈发茂密的古树:“可不是么,师兄。灵植园深处,蛇虫鼠蚁、瘴气迷障,处处都是绊子。咱们得把眼睛放亮些,一寸一寸地搜,可不能漏过丁点可疑的蓝光。”

林风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如同初升的阳光穿透薄雾:“莫急,机缘自有机缘法。草木有灵,该是我们的,跑不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让身旁两人略显紧绷的心弦松弛了几分。

踏入灵植园深处,光线骤然幽暗下来。参天古木的枝桠在头顶交错纵横,织成一张巨大的、深浅不一的绿色穹顶。阳光奋力挤过叶隙,化作无数跳动的金色光斑,洒落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也照亮了那些依附在古木虬根、岩石缝隙间的奇异植株。空气里弥漫着浓郁而驳杂的草木灵气,深深吸一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三人放慢脚步,屏息凝神,目光如探针般细细扫过每一寸湿滑的苔藓、每一处幽暗的石缝、每一簇形态各异的灵植。时间在专注的搜寻中悄然流逝,只有他们拨开藤蔓的窸窣声和偶尔的低声交流打破这方天地的静谧。

“看那边!”张师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指向侧前方一处陡峭的山崖底部。几缕极淡、却异常纯净的蓝色微光,正顽强地从嶙峋岩石的缝隙里透射出来,如同幽暗海床中几颗遗落的星辰。

三人迅速靠近。山崖壁立千仞,石缝深邃狭窄。几株纤细的灵草扎根其中,细长的叶片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淡蓝,叶脉中仿佛流淌着液态的星辉,正是此行目标——灵虚草!它们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在昏暗的岩缝中显得格外珍贵。

林风蹲下身,目光专注而柔和地拂过那几株灵草:“果然灵秀内敛,藏得如此之深。”他小心翼翼地探手入怀,取出特制的玉铲和专门保存灵植的寒玉盒,“李明,你稳住我的腰身。张师弟,留意周围动静,莫让山石松动。”

他动作轻柔至极,玉铲精准地探入岩缝,避开灵草脆弱的根系,手腕极其稳定地一撬、一托,再稳稳地将灵草放入寒气缭绕的玉盒之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同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艺术品。一株,两株,三株……林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始终专注如初。就在他准备寻找最后两株可能藏匿于更深缝隙的目标时——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深处巨兽咆哮的雷鸣毫无征兆地炸响,瞬间撕裂了灵植园的宁静。狂风紧随而至,卷起漫天落叶和尘土,吹得人睁不开眼。头顶原本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此刻已被浓墨般的乌云彻底吞噬,迅速压向地面,光线骤然黯淡如夜。

“糟了!暴雨!”林风脸色一变,猛地合上刚刚收好三株灵虚草的玉盒塞入怀中,“快走!这山雨来势汹汹,山路转眼就会成烂泥塘!”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带着万钧之势狠狠砸落,噼啪作响,瞬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震耳欲聋的雨声和无边无际的水汽。青石板小径眨眼间泥泞不堪,湿滑得如同抹了油。视线更是被狂暴的雨帘彻底阻断,几步之外便模糊一片。

“小心脚下!跟紧我!”林风低吼一声,体内灵力瞬间加速流转,一层淡薄却坚韧的灵力光晕在体表隐隐浮现,将倾泻而下的雨水稍稍排开些许。他凭着记忆和对地形轮廓的模糊感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开路。

泥水裹挟着碎石,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力量拔河。李明和张师弟紧随其后,三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泥泞中跋涉,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灌入衣领,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体温。

“师兄当心!”张师弟的惊呼被风雨撕扯得变形。

前方一小段原本就松软的斜坡在暴雨冲刷下猛地塌陷!林风脚下骤然一空,重心瞬间丢失,整个人被泥流裹挟着,不受控制地朝着陡峭山崖的边缘急速滑去!下方是暴雨中更显幽深恐怖的谷壑!

千钧一发!

一只强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林风后心处的道袍!是李明!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塌陷的边缘,双脚死死蹬住一块凸起的岩石,脸因用力而涨红扭曲,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回拉!

“呃啊——!”

林风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扯回安全地带,两人一起滚倒在泥水里,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冰冷的泥浆糊了一脸,但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压过了狼狈。

“谢了…李明!”林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明喘着粗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师兄…说这话…见外了!快走!”他挣扎着爬起来,又伸手把林风拽起。

暴雨依旧疯狂倾泻,山路如同一条咆哮的泥河。三人再无言语,只是咬着牙,互相搀扶着,用身体传递着支撑的力量,在狂风骤雨和泥泞山道中,一寸一寸地朝着外门驻地的方向挪动。每一次迈步,都仿佛在与天地之威角力。

当那熟悉而简陋的石屋轮廓终于在雨幕中隐隐显现时,三人早已成了泥人,浑身湿透冰冷,筋疲力尽,但眼中都燃着抵达终点的微光。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踏入干燥石屋的那一刻,一股带着烟火气的暖意扑面而来,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换下湿透冰冷、糊满泥浆的道袍,林风穿上干燥的衣物,将那个护在怀里、未曾丢失的寒玉盒紧紧攥在手中。他与同样换洗完毕的李明、张师弟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默契地一同走向宗门执事堂。暴雨初歇,执事堂前的青石广场上还积着浑浊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匆匆来往的同门身影。

“哦?是你们三个。”执事长老端坐在案几后,目光扫过略显疲惫却眼神清亮的三人,尤其在林风身上停顿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灵虚草,可得了?”

林风上前一步,双手将寒玉盒奉上,声音平稳:“回长老,幸不辱命,三株灵虚草在此。”他并未提及暴雨中的险死还生。

长老打开玉盒,一股清冽纯净的灵气混合着淡淡的蓝色光晕逸散出来。他仔细查验了每一株灵草的状态,根须保存完好,灵气饱满,显然是用了心思且手法极佳。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微微颔首:“嗯,品相上佳,采集得宜。此番辛苦你们了。”他收起玉盒,从案下取出一个小布袋和一块记录玉牌,“十枚下品灵石,外加五十宗门贡献点。录入玉牌即可。”

“谢长老!”三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与喜悦。

李明掂量着手中沉甸甸、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灵石布袋,笑容满面:“总算没白淋那场雨!有了这些,坊市里那几样眼馋的材料,总算能入手了!”

“正是!”张师弟摩挲着记录了自己贡献点的玉牌,眼中充满期待,“我卡在炼气四层瓶颈多时,有了贡献点,正好去丹房换两粒‘凝气丹’试试!”

林风感受着怀中灵石的微温与玉牌上传来的信息波动,心中同样泛起暖意。这些是实实在在的资源,是攀登仙路不可或缺的基石。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先别急着盘算,五脏庙早造反了。去膳堂,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再说?”

“好!正饿得前胸贴后背!”李明和张师弟立刻响应。

膳堂里人声鼎沸,食物的热气混合着各种灵谷、灵蔬的香气,形成一种令人心安的氛围。三人围坐一桌,捧着热腾腾、灵气氤氲的灵米粥,就着几碟简单的酱菜和灵兽肉饼,吃得额头冒汗,浑身寒气尽去。紧绷的神经在食物的慰藉和同伴的低语谈笑中彻底松弛下来,分享着任务中的惊险和回程的狼狈,笑声在嘈杂的膳堂角落里回荡。

吃饱喝足,暖意融融,林风独自回到自己那间简朴却整洁的石屋。盘膝坐在静室的蒲团上,他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取出了那卷得自古洞遗迹、材质非金非玉的《太古金身诀》进阶篇。古朴的卷轴缓缓展开,其上记载的运功路线和淬体法门比入门篇复杂玄奥了数倍不止。他逐字逐句研读,心神沉浸其中。

“引灵入髓,淬骨如金,化力为罡,内外浑融……”林风眼中光芒闪动。这进阶功法不仅追求肉身的极致强横,更精妙之处在于将灵力修炼与肉身淬炼深度结合,引导灵力滋养、淬炼每一寸筋骨血肉,最终使肉身成为另一种形态的“灵器”,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内外兼修,力与法同源。

“妙!”林风心中赞叹,隐隐感觉这功法似乎暗合某种天地至理,远非寻常炼体之术可比。他决定趁热打铁,就在今夜尝试按照进阶篇的法门运转。

闭目凝神,心神沉入丹田气海。意念引导着温顺的灵力,不再仅仅循着经脉流转,而是尝试着分出一缕缕细若游丝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探向四肢百骸的深处,试图融入骨骼、血肉的细微结构之中。

“呃……”

一股强烈的滞涩感和针扎般的刺痛瞬间从体内各处传来!灵力与血肉仿佛天然排斥,如同滚油滴入冷水,发出无声的激烈对抗。灵力难以真正融入,反而搅动得气血微微翻腾,筋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胀痛。

林风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汗。他没有强行推进,而是放缓了节奏,更深地沉入内视之境。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富有奇特的韵律,一呼一吸间,仿佛暗合着某种天地脉动。他耐心地调整着灵力输出的强度、渗透的角度、与肉身血气波动的契合点……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一条布满荆棘却通往光明的秘径。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与调整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滞涩感似乎达到顶点,身体各处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时——

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暖流”终于成功地从臂骨深处反馈回来!不再是排斥的刺痛,而是一种微麻、微热,仿佛久旱之地终于渗入一滴甘霖的舒畅感!紧接着,另一处,又一处……如同星星之火,微弱却坚定地在体内各处点亮!

林风精神大振!他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来之不易的平衡,引导着更多灵力,按照功法所述的玄奥路线,开始缓慢而持续地冲刷、滋养着骨骼与深层的筋肉。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新的力量从骨髓深处被唤醒、滋生,与流淌的灵力产生着奇异的共鸣。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取代之前的滞涩与空虚。

然而,就在他渐入佳境,沉浸于这种内外力量初步交融所带来的奇妙感受时——

“笃笃笃!”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如同惊雷般在石屋外炸响,瞬间将他从深沉的修炼状态中强行拉了出来!

林风豁然睁开双眼,精芒一闪而逝,体内奔流的灵力与刚刚被唤醒的肉身力量骤然一滞,带来一阵气血翻涌的不适感。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息,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风尘仆仆、满脸焦急的杂役弟子,雨水打湿了他的粗布衣衫,紧贴在身上。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封用油布包裹、却依旧被雨水浸透边缘的信件。

“林风师兄!急信!云雾村来的加急信!送信的人说,十万火急!”杂役弟子声音急促,带着长途奔波的喘息,将信件塞到林风手中,不等他多问,便匆匆转身跑向下一个石屋。

“云雾村?”林风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他指尖有些发凉,迅速撕开湿漉漉的油布,展开里面同样被水汽晕染开些许墨迹的信纸。熟悉的、属于刘大伯那略显笨拙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帘:

“风儿吾侄,见字如面。村中连日遭难,祸事频生,人心惶惶,几无宁日!村中牛羊牲畜,接连于夜间无声无息失踪,仅余残肢断骨,血迹遍地,惨不忍睹!田中灵谷秧苗,更遭不明凶物一夜践踏啃噬,狼藉一片,眼看今岁收成尽毁!更有骇人之事……前夜,张猎户守夜时,亲眼目睹一道快如鬼魅的巨大黑影于村中祠堂屋顶掠过,目射惨绿幽光,腥风扑面!疑是凶残妖兽潜入作祟!村中青壮合力追索,竟连其皮毛都未触及,反有两人被其所伤,伤势诡异,敷药难愈!”

“此孽畜凶焰滔天,村中老幼妇孺,日夜惊惧,闭门不敢出!我辈力薄,实难抵挡。风儿,你自幼聪慧,又得仙门真传,乃我云雾村之希望!望见此信,火速归乡!助我等除此大害,护佑一方平安!切切!刘伯手书,急盼!”

信末的墨迹,因书写者的急切和激动而显得格外凌乱深重,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刘大伯写信时那焦灼如焚的心情和整个村庄笼罩的绝望阴影。

“妖兽……黑风狼?!”林风瞳孔骤缩,捏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微响。信中所描述的黑影、绿瞳、腥风、凶残,尤其是那快如鬼魅的速度和诡异伤势,瞬间与他曾在宗门《九州妖兽图鉴》中见过的三级妖兽“黑风狼”的特征重叠起来!那可是足以让练气后期修士都严阵以待的凶物!云雾村……那里有看着他长大的刘大伯,有憨厚的张猎户,有一起摸鱼掏鸟蛋的伙伴,有亲切唤他“风伢子”的婶娘们!

那里是他的根!

没有丝毫犹豫,林风猛地转身冲回石屋,以最快的速度将几瓶疗伤丹药、必备的符箓和那柄陪伴他许久的精钢长剑塞入行囊。他一把拉开房门,正好看到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李明和张师弟。

“师兄?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明看着林风紧绷如铁的面容和眼中压抑不住的焦急,惊问道。

“家里出事了,有妖兽作祟,很凶险!”林风语速极快,一边将行囊甩上肩头,“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帮我向执事堂告个假,任务等我回来再细说!”

“妖兽?!”张师弟倒吸一口凉气,“师兄!我们跟你一起去!”

“对!多个人多份力!”李明也立刻道。

“不!”林风断然拒绝,语气斩钉截铁,“情况不明,对手可能是三级妖兽!你们去了太危险!留在宗门,帮我告假即可!放心,我自有分寸!”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眼中是决绝也是安抚,“等我消息!”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道离弦之箭,冲入外面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灰色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通往山门方向的湿滑石阶尽头,只留下焦急的李明和张师弟面面相觑。

林风将灵力催谷到极致,灌注双腿,身形在泥泞湿滑的山道上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他不再顾忌雨后山路的险滑,每一次落脚都踩得泥浆飞溅,身体在高速奔行中保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平衡。冰冷的雨水不断拍打在脸上,却浇不灭他心头那团焦灼的火焰。脑海中,刘大伯信中描绘的惨状——遍地牲畜残骸、被践踏成泥的灵田、村民惊惧绝望的眼神,以及那巨大黑影和惨绿兽瞳——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神经。

“快!再快一点!”林风心中狂吼,牙齿紧咬。他抄了一条只有云雾村猎户才知道的、更为陡峭危险的近道,嶙峋的山石和湿滑的苔藓不断考验着他的身法与《太古金身诀》带来的身体掌控力。荆棘划破了道袍,在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当那熟悉的山坳口终于出现在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清晰的视野中时,林风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

往昔宁静祥和的云雾村,此刻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村口那棵几人合抱的老槐树下,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却没有往日的喧闹。压抑的哭泣声、妇人绝望的啜泣、汉子们愤怒却无力的低吼,混杂着雨后的土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村外靠近山林的大片良田,此刻已面目全非。原本青翠整齐、寄托着全村一年希望的灵谷秧苗,被狂暴的力量践踏、撕扯、翻滚,深深陷入散发着腥臭的泥浆里,与暗红色的、尚未被雨水完全冲刷干净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作呕的、象征着毁灭与绝望的泥泞血沼。几处田埂上,还散落着被啃噬得只剩下森森白骨和些许皮毛碎块的牛羊残骸,引来几只贪婪的乌鸦聒噪地盘旋。

“我的牛啊…全完了…全完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瘫坐在泥地里,抱着半只染血的牛角,浑浊的老泪混着雨水滚滚而下,声音嘶哑干裂,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绝望。

“老天爷不开眼啊!这杀千刀的畜生!我家的田…我家的田啊!”另一个妇人捶打着泥泞的地面,哭嚎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红的泥。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一个村民的心头。他们的脸上刻满了疲惫、惊惶和无助,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魂魄,只剩下对黑夜降临后未知灾祸的深深恐惧。整个村庄弥漫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死气。

“风儿!风儿你可回来了!”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哑呼唤穿透压抑的人群。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刘大伯踉跄着扑了过来,布满老茧和泥污的双手死死抓住林风的手臂,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力道之大,让林风都感到一阵生疼。

“风儿!你…你看到…看到了吗?”刘大伯指着那片狼藉的田地,嘴唇哆嗦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悲愤而变形,“前天夜里!那畜生…那畜生又来了!张老三家的牛,那么大一头壮牛啊,被活生生拖走,就…就剩下这点蹄子!李家的田…全毁了!还有…还有守夜的柱子和小石头,就远远看了那黑影一眼,被它甩过来的什么东西扫到,现在浑身发黑,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灌什么药都不顶用啊!”他老泪纵横,抓着林风手臂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风儿!你得救救大家!救救村子啊!那…那根本不是寻常野兽,是吃人的妖怪!是妖怪啊!”

看着刘大伯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感受着整个村庄弥漫的死寂,林风胸膛中的怒火与杀意如同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一股灼热的气流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激荡开来,将脚下的泥水都逼开一圈,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身上,竟隐隐蒸腾起细微的白气!

“大伯!”林风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场中压抑的悲泣,“您放心!有我林风在,那畜生,活不过今晚!我定将它碎尸万段,以祭枉死的生灵!”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片被血与泥玷污的田地,扫过那些残骸,最后投向村后那片在雨幕中更显阴森幽暗的山林。那里,是腥风的源头,是恐惧的巢穴!

接下来的半日,林风如同最精密的猎具,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入心底最深处,只留下绝对的冷静。他谢绝了村民七嘴八舌的混乱信息,只带着村中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张铁头,顶着依旧未停的细雨,在村外山林边缘仔细勘查。

泥泞的地面上,巨大的、深陷的爪印清晰可见,每一个都大如脸盆,三趾分明,趾端留下的孔洞深而锐利,显示出惊人的体重和穿透力。爪印周围,泥土被强大的力量翻搅过,混合着暗红的血迹和细碎的、带着腥臊味的黑色毛发。

“看这印子,”张铁头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小心地丈量着爪印的深度和间距,声音凝重,“还有这毛…又粗又硬,带着股子狼骚味,但比俺这辈子见过的任何狼都大!还有这血,”他用树枝挑起一点暗红近黑的凝固物,“不新鲜了,但闻着…有股子邪门的腥气,不像是咱村里牛羊的。”

林风默默点头,目光沿着爪印延伸的方向望去。被压倒的灌木丛形成了一条明显的、指向山林深处的通道。一些低矮树枝被蛮力撞断,断口处木茬新鲜。更远处,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留下了几道深达寸许、如同被巨大镰刀划过的恐怖爪痕,树皮翻卷,露出惨白的木质。

“它喜欢走背阴的陡坡,沿着溪谷走,那里乱石多,好藏身,也方便它喝水。”张铁头指着爪痕的方向,又指了指地上几处被踩踏得特别深、沾着更多血迹和碎毛的泥坑,“看这儿,它在这里停留过,像是在啃什么东西…力气大得吓人!还有这里,”他走到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丛旁,指着几处明显被重物拖拽的痕迹,“它拖走了猎物,方向…是往‘黑风涧’那边去了!”

“黑风涧…”林风低声重复,眼中寒芒凝聚。那是云雾村猎户都很少深入的险地,涧深林密,乱石嶙峋,终年弥漫着淡淡的瘴气,地形极其复杂隐蔽。

“错不了!这畜生肯定把窝安在那鬼地方了!”张铁头用力点头,眼中既有对妖兽的恐惧,也有找到线索的决绝,“林小子,那地方邪性,你可千万小心!”

林风站起身,望向黑风涧方向那片被雨雾和暮色笼罩的、更显幽暗深邃的山影,缓缓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目标,锁定!

入夜。

白日里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歇。一轮惨白的月亮挣扎着从厚重的云层缝隙中挤出,将冰冷的、缺乏温度的光辉吝啬地洒向大地,勉强驱散了一点山林深处的浓稠黑暗。夜枭的啼叫忽远忽近,更添几分阴森。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呜的怪响,卷动着雨后湿冷的空气和山林中腐殖质的土腥味,也送来了一丝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臭。

林风如同彻底融入了这片夜色。他收敛了全身气息,灵力在体内无声流转,将《太古金身诀》的敛息之法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山石。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得益于金身诀对五感的淬炼提升,黑暗不再是绝对的阻碍,他能清晰地分辨出树干上的纹路,地上散落的枯枝,以及空气中那缕越来越清晰、带着血腥和野兽体味的腥风轨迹。

他循着白日锁定的方向,在崎岖陡峭、布满湿滑苔藓和松动碎石的山涧边缘无声潜行。每一步落下都轻如狸猫,踏雪无痕。敏锐的听觉捕捉着山林深处最细微的异响——枯枝被踩断的脆响?不,是风。远处溪流的潺潺?不,是心跳在加速。

近了…更近了……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浓烈腥臭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同时,一阵阵低沉、满足、却又充满野性贪婪的“呼噜”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被咬碎咀嚼的“嘎嘣”声,从下方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清晰地传来!

林风悄然伏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岩石后,屏住呼吸,缓缓探出头。

惨白的月光,恰好照亮了下方山坳里一小片狼藉的空地。

一头庞然大物正踞坐在空地中央,背对着林风的方向。它身躯庞大如牛犊,覆盖着浓密、粗糙、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黑色长毛。强健隆起的背部肌肉线条在月光下起伏,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一颗狰狞的狼头低垂着,正撕扯着地上半具早已不成形的野猪尸体。巨大的狼吻每一次开合,都发出令人心悸的骨裂声和血肉被扯离筋膜的黏腻声响。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它嘴角淋漓的暗红鲜血和森白尖锐、如同匕首般的獠牙,牙尖上还挂着碎肉。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偶尔抬起头,警惕地扫视四周时,那双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眼睛!惨绿色的竖瞳,如同两团来自地狱的鬼火,冰冷、残忍、毫无情感,只有纯粹的饥饿与暴虐!那目光扫过林风藏身的巨石,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让林风后颈的汗毛瞬间炸起!

黑风狼!三级妖兽!比图鉴上描述的更具压迫感!

林风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但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所有的杂念。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巨大头颅下方、随着吞咽动作微微起伏的咽喉要害!

就是现在!

“铮——!”

清越的剑鸣骤然撕裂死寂的山林!林风的身影从巨石后暴射而出,如同挣脱弓弦的致命箭矢!全身灵力在瞬间毫无保留地爆发,灌注于手中长剑!精钢剑身嗡鸣震颤,一层凝练如实质的淡蓝色剑罡骤然覆盖其上,吞吐着尺许寒芒!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一道撕裂夜幕的蓝色流光,以决绝之势,直刺黑风狼暴露在月光下的咽喉!

快!准!狠!没有丝毫试探,出手便是搏命杀招!

“嗷吼——!!!”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狼毛的刹那,那巨大的狼躯竟以与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猛地向侧面一扭!野兽的本能让它在最后关头避开了咽喉要害!

噗嗤!

淡蓝的剑罡没能刺穿咽喉,却狠狠贯入了黑风狼粗壮结实的左前肢肩胛处!剑锋入肉,深可见骨!

“吼——!!!”

剧痛彻底激发了黑风狼的凶性!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饱含痛苦与狂怒的咆哮,腥臭的涎液混合着鲜血从巨口中喷溅而出!那对惨绿的竖瞳瞬间锁定了林风,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直刺而来!受伤的剧痛让它彻底疯狂!

巨大的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五把并排挥舞的黑色巨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林风的头颅和胸腹猛抓而来!爪尖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尚未及体,那股凌厉的罡风已刮得林风脸颊生疼!

太快了!三级妖兽的力量和速度远超想象!

避无可避!林风瞳孔骤缩,生死关头,《太古金身诀》的奥义在心间闪电般流过!他猛地沉腰坐马,重心下压,全身筋骨肌肉在刹那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淡金色的微光在他皮肤下一闪而逝!

“铛!嗤啦——!”

狼爪狠狠拍击在林风交叉格挡的双臂之上!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刺耳巨响!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排山倒海般涌来!林风只觉双臂剧震,仿佛被攻城锤正面轰中,脚下湿滑的碎石瞬间崩裂,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数步,每一步都在泥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刺耳的裂帛声响起!覆盖双臂的道袍如同纸糊般被撕裂!三道深可见骨的恐怖爪痕赫然出现在林风的双臂之上!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若非金身诀淬炼过的筋骨远超常人坚韧,这一爪足以将他双臂齐肩斩断!

钻心的剧痛从手臂传来,林风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黑风狼一击得手,凶焰更炽,巨大的身躯带着腥风血雨再次猛扑而至,另一只完好的前爪带着更猛烈的恶风当头拍下!血盆巨口张开,獠牙直噬林风脖颈!要将这胆敢伤它的渺小人类撕成碎片!

林风眼神冰冷如万载寒潭,身形在狭小的空间内急速变幻。《太古金身诀》记载的“游龙步”被施展到极限,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在爪风与獠牙的缝隙间险之又险地穿梭、腾挪!每一次闪避都妙到毫巅,却又惊险万分!剑光如电,在闪避的间隙不断刺出,精准地刺向黑风狼的眼睛、咽喉、关节等脆弱之处,不求毙敌,只为干扰、激怒、制造更多的破绽!

“嗤!”剑尖在黑风狼鼻梁上留下一道血痕。

“铛!”剑身格开抓向腰腹的利爪,火星四溅。

“嗷!”黑风狼被刺中耳根,发出一声痛吼,攻势越发狂暴,但步伐间已显出一丝因左前肢重伤带来的迟滞。

这是一场力量与速度的悬殊对决,更是意志与技巧的生死博弈!林风如同狂风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三级妖兽狂暴的攻击下苦苦支撑,身上的道袍被凌厉的爪风撕扯得破烂不堪,不断增添着新的血痕。每一次格挡,每一次硬撼,都震得他气血翻腾,手臂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脚下的泥土。黑风狼的咆哮和利爪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然而,越是凶险,林风的心神反而越加沉静。他的双眼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在高速的闪避和格挡间隙,死死锁定着疯狂扑击的黑风狼。就在一次险之又险地矮身避过横扫的巨尾,身体因惯性微微前倾的瞬间——

月光恰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穿透了黑风狼因剧烈动作而扬起的浓密腹毛!

一道深褐色、几乎与周围毛发融为一体的陈旧疤痕,赫然出现在林风视野之中!那疤痕位于黑风狼相对柔软的胸腹连接处,足有半尺多长,虽然早已愈合,但疤痕组织异常狰狞扭曲,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周围的毛发也明显稀疏杂乱!

就是这里!这必定是它曾经遭受重创留下的旧伤!无论外表如何愈合,内里的防御必然是其最薄弱的一环!

一个大胆、决绝、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风的脑海!

生死一线,唯有一搏!

就在黑风狼因林风矮身闪避而扑空,巨大的头颅因惯性微微前探,狰狞的巨口还未来得及闭合,胸腹要害因扑击动作而暴露无遗的刹那——

林风眼中精光爆射!压抑已久的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给我破——!”

一声蕴含灵力的厉啸炸响山林!林风不退反进,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起!他竟完全放弃了防御,将《太古金身诀》催动到自身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淡金色的微光在他体表皮肤下急速流转,双臂肌肉坟起,青筋如虬龙盘绕!所有的灵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杀意,尽数凝聚于手中长剑!

人剑合一,身化流光!

这一次,剑锋所指,不再是咽喉,不再是眼睛,而是那道隐藏在浓密腹毛之下、扭曲狰狞的旧伤疤痕!

“噗——!!!”

剑锋入肉的沉闷声响,如同刺破了一个坚韧的皮囊!凝聚了林风全部精气神的一剑,精准无比、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道旧伤的核心!淡蓝色的剑罡在伤口内部猛烈爆发!

“嗷呜——!!!”

一声凄厉到变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极致恐惧的惨嚎从黑风狼口中爆发出来!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僵直!那双惨绿的竖瞳骤然瞪大到极限,瞳孔深处倒映着林风冰冷决绝的面容,随即被无尽的痛苦和死亡的黑暗彻底吞噬!腥臭滚烫的狼血如同喷泉般从胸腹的致命伤口和口鼻中狂涌而出!

轰隆!

黑风狼小山般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激起漫天泥水和落叶。四肢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那双曾让整个云雾村陷入恐惧深渊的惨绿兽瞳,光芒迅速黯淡、涣散,最终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

山林间,只剩下林风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长剑滴血的“嗒…嗒…”轻响。他拄着剑,半跪在巨大的狼尸旁,浑身浴血,破烂的道袍被汗水、泥浆和狼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双臂上那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翻腾的气血。

但他赢了!

看着眼前这头彻底失去生息的庞然大物,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疲惫、后怕、以及强烈成就感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心头。他强撑着身体,盘膝坐下,不顾周遭浓烈的血腥,迅速运转功法,引导着体内残存的灵力涌向双臂的伤口,暂时压制那撕裂般的痛楚,同时恢复着几近枯竭的体力。冰冷的月光洒在他染血的侧脸上,映照出少年坚毅的轮廓。

当第一缕微弱的晨曦艰难地穿透山林厚重的枝叶,驱散些许黑暗时,林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黑风狼的尸体旁。这头三级妖兽即使在死后,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林风目光落在狼尸胸腹间那道致命的剑创上,眼神微凝。他取出一柄随身携带的锋利短匕,忍着腥臭,小心翼翼地破开创口附近的皮肉筋膜。

摸索片刻,指尖触碰到一颗坚硬、温润、却又散发着狂暴驳杂能量的圆球。

沾满血污的手从狼尸腹中抽出,掌心托着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深黑如墨的珠子。珠子表面并不光滑,布满了天然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此刻正散发着一种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隐隐带着风雷之音,正是黑风狼一身妖力精华所凝——三级妖丹!

林风仔细擦拭掉妖丹表面的血污,小心地将其收入一个特制的玉盒封存好。他目光扫过庞大的狼尸,略一沉吟,手中长剑挥动,斩下那最具象征性的巨大狼头。腥臭的狼血再次涌出,但他毫不在意。

当林风拖着沉重的狼尸,肩扛着那颗狰狞的巨大狼头,一步步走出黑风涧的幽暗,踏入被晨光照亮的村口时——

整个云雾村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沸腾了!

“回来了!林风回来了!”第一个眼尖的孩童尖叫起来,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紧接着,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呼喊声、惊叫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轰然炸开!

“天爷啊!那…那是…那畜生的头?!”

“死了!那妖怪真的被林风杀了!”

“好大的狼头…好大的身子…我的老天!”

“血…好多血…林风小子受伤了!”

村民们从各自的屋舍里蜂拥而出,如同潮水般涌向村口。他们看着林风染血的身影,看着地上那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狼尸,尤其是那颗呲着森白獠牙、面目狰狞的巨大狼头,恐惧瞬间被狂喜和劫后余生的激动所取代!

“风儿!我的好风儿!”刘大伯跌跌撞撞地冲在最前面,老泪纵横,看着林风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用力拍打着林风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林风都晃了一下。

“林风!英雄!”

“林风!好样的!”

“给咱村子除了一大害啊!”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感激涕零的哭喊声瞬间将林风淹没。无数双手伸过来,想扶他,想碰碰他,想确认这难以置信的事实。几个昨日还躺在床上、被黑风狼妖气侵蚀得奄奄一息的伤者家属,更是扑通跪倒在地,对着林风砰砰磕头,泣不成声。

“起来!快起来!”林风急忙伸手去扶,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有力,“都是乡里乡亲,这是我林风该做的!云雾村就是我的家!”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得通红、洋溢着希望的脸庞,扫过那些被践踏的田地,心中的责任感从未如此清晰而沉重。他指着地上的狼尸,朗声道:“这畜生叫黑风狼,皮糙肉厚,爪牙锋利。大家伙把它处理了,狼皮鞣制了可以做护甲,狼骨、狼牙都是好东西,能换钱换物!血肉……埋远些,莫引来别的麻烦!”

“好!听林风的!”众人轰然应诺,立刻有胆大的青壮拿着斧头刀具围了上来,眼中再无恐惧,只剩下兴奋和干劲。

接下来的日子,林风成了云雾村当之无愧的主心骨。他不仅组织人手修复被妖兽破坏的田地和栅栏,更将自己在云海宗学到的一些最基础、却也最实用的强身健体之术和简单的防身剑式,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村里的青壮。

村中的晒谷场上,成了临时的演武场。

“腰马合一!力从地起!不是光用手臂挥!”林风沉声喝道,手中木剑一抖,精准地拍在一个动作变形、只顾挥舞手臂的年轻人手腕上。那年轻人叫张小虎,是村里有名的愣头青。

张小虎“哎哟”一声,手腕一麻,木剑差点脱手,脸上却满是兴奋和不服输:“林风哥,这…这练了真能像你那样砍妖怪?”

林风收剑而立,目光扫过场中所有汗流浃背、却眼神热切的村民,声音沉稳有力:“练了,未必能砍妖。但不练,遇着危险,就只能等死!练的是筋骨,是胆气!练的是守护自己、守护家人的本事!拿起你们手里的‘家伙’,不是让你们去拼命,是让你们在危险临头时,有拼命的资格!有护住身后妻儿老小的力气!”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场中一时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呼喝声。张小虎揉着手腕,眼神却亮得惊人,再次握紧木剑,一招一式比刚才更加认真沉稳。连一些半大的孩子,也捡起树枝,在一旁笨拙地模仿着,小脸憋得通红。

林风的身影在村民眼中,早已超越了“同村后生”的范畴。他是劈开绝望的利剑,是带来生机的曙光。他每一次出现在村中,都会引来无数道崇敬、感激、甚至带着些许狂热的目光。老人们拍着他的肩膀,絮叨着“出息了”;汉子们围着他请教拳脚;妇人们争相把家里最好的吃食塞给他;孩子们更是将他视作无所不能的英雄偶像,追在他身后“林风哥”、“林风哥”地叫个不停。

“风儿,”一次晚饭后,刘大伯拉着林风坐在自家门槛上,望着村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和远处被月光勾勒出的安宁山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村里人…都念着你的好。你是咱们云雾村真正的顶梁柱了。往后…常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是你的根!”老人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着林风的手,传递着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

林风反握住那双粗糙却温暖的大手,重重点头:“大伯,放心。根在这里,我林风,无论走到哪一步,都忘不了!”

在帮助村民重建家园、传授技艺的这段日子里,林风的心境经历着无声的蜕变。看着村民脸上重现的笑容,听着孩童无忧无虑的嬉闹,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依赖……一种超越了个人力量提升的感悟,如同春雨般悄然浸润心田。守护,并非仅仅是一句空话,它需要力量,更需要担当与责任。这份责任,让他的道心更加澄澈、坚定。

离别的日子终究到来。

村口的老槐树下,挤满了前来送行的村民。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朴实无华却沉甸甸的心意。

“风儿,自家晒的薯干,路上垫吧垫吧。”王婶把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袱不由分说地挂到林风肩上,包袱里散发着阳光和薯干的甜香。

“林风哥,给!”一个扎着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小丫头挤到前面,踮起脚,把一只用狗尾巴草编得歪歪扭扭的蚂蚱塞进林风手里,大眼睛亮晶晶的,“我编的!让它替我陪着你!”

“林小子,”一直沉默寡言的张铁头走上前,将一柄插在简陋皮鞘里的猎刀塞给林风。刀柄磨得油亮,刀身短而厚实,刃口闪着寒光,一看就经常打磨。“山里娃,没甚好东西。这刀,跟了俺半辈子,砍过柴,劈过狼。你带着,防身!”

林风没有推辞,一样样郑重地接过。那包袱的份量,草蚂蚱的稚拙,猎刀的厚重……每一样都烙着“家”的温度。他环视着那一张张熟悉而真挚的脸庞,将这份沉甸甸的情谊深深印入心底。

“多谢大伙儿!心意我领了!都回吧!我林风,必不负所托,常回来看望大家!”他抱拳,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在山坳间回荡。转身,大步流星,朝着云海宗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身后是久久不愿散去的人群和悠长的目光。

回到云海宗,林风没有片刻停歇,径直前往执事堂。当那枚盛放着黑风狼妖丹的玉盒被打开时,那股属于三级巅峰妖兽特有的、狂暴而精纯的妖力波动瞬间弥漫开来。

“嘶——!”原本神色淡然的执事长老猛地吸了一口凉气,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圆,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死死盯着玉盒中那枚布满暗红血纹的深黑妖丹,脸上写满了震惊,“这…这是…三级巅峰的黑风狼妖丹?!”

他的惊呼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瞬间吸引了执事堂内所有弟子的目光。一道道惊疑、震撼、难以置信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林风身上,以及长老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却又诱人气息的妖丹。

“三级巅峰?!”

“黑风狼?那可是能硬撼炼气期后期的凶物!”

“林风?那个新入门的林风?他杀的?!”

“不可能吧…他才炼气几层?”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在堂内蔓延开来,看向林风的目光充满了审视、探究,甚至隐隐的忌惮。

长老小心翼翼地捻起妖丹,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精纯妖力,脸上的震惊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感叹:“好小子!真是好大的胆魄!好硬的手段!三级巅峰妖丹…这品质,你为宗门立下大功,也为云雾村消弭大祸!宗门必有重赏!”

他郑重地收起妖丹,看向林风的目光已完全不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看重:“除妖功绩已录入玉牌,贡献点即刻到账。另外,云雾村之事,宗门亦会拨付一批灵石、符箓和基础功法,并派遣一队外门弟子协助重建防御!”

“多谢长老!”林风抱拳行礼,神色平静,并无太多激动。他知道,这枚妖丹带来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果然,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外门。当林风走出执事堂时,所过之处,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敬畏、好奇、嫉妒、探究……种种情绪交织。

“林风师弟!”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只见陈羽师兄和王悦师姐联袂而来。陈羽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用力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林风都晃了晃:“行啊!深藏不露!三级巅峰的黑风狼!这战绩,够在战功碑上留名了!”

王悦师姐也是美目流转,上下打量着林风,嘴角噙着笑意:“啧啧,看来咱们外门又要出个人物了。怎么样?没伤着筋骨吧?那畜生的爪子可不好接。”她目光扫过林风手臂上被道袍遮掩、却依旧能看出轮廓的包扎处。

林风对这两位一直颇为照拂自己的师兄师姐露出真诚的笑容:“侥幸而已。若非寻到它一处旧伤,恐怕就回不来了。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旧伤也是本事!”陈羽正色道,“能从那种凶物爪下活命,还能反杀,靠的可不是运气!这份胆识和实力,师兄佩服!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王悦也笑着点头:“就是,别跟我们客气。好好养伤,筑基丹可是好东西,抓住了,前途无量。”

告别了师兄师姐,林风穿过一道道或明或暗的注视,回到自己那间安静的石屋。他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林风缓缓闭上双眼。他没有立刻去查看暴涨的宗门贡献点,也没有去想那枚足以让无数外门弟子疯狂的筑基丹凭证。

心念沉静,如同古井无波。

手臂上,那三道被黑风狼利爪撕裂的伤口,此刻依旧传来隐隐的刺痛。但在这刺痛之下,一种全新的、更加强韧的力量感,正从骨骼深处、从血肉的每一次律动中,悄然滋生。

《太古金身诀》的法诀在心间流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深刻。与三级妖兽的生死搏杀,将这门功法的潜力在极限的压迫下狠狠压榨了出来!筋骨在巨力的冲击下震荡、撕裂,又在灵力和金身诀的作用下顽强修复、重组,变得更加致密坚韧!每一次格挡,每一次硬撼,都是对肉身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淬炼!

灵力在经脉中奔涌,如同被拓宽的河道,奔腾不息。丹田气海之中,那原本平静的灵力漩涡,此刻旋转得更加急速,中心处一点微不可查、却异常凝练的光点,仿佛正在孕育着什么。

生死间的大恐怖,带来的是破茧般的蜕变。

林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无论是肉身强度、灵力精纯度,还是对《太古金身诀》的理解和运用,都经历了一场飞跃!距离炼气五层那道看似坚固的壁垒,已在搏杀与血火的淬炼下,变得摇摇欲坠!

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所有杂念,开始引导着体内奔流的灵力,按照《太古金身诀》进阶篇的玄奥路线,加速运转。同时,分出一缕缕精纯的灵力,如同最细腻的刻刀,温柔却坚定地涌向双臂那狰狞的伤口,滋养着新生的血肉,加速着愈合,并在这个过程中,将金身诀的烙印更深地刻入每一寸肌体。

淡淡的金色微光,再次从他皮肤下隐隐透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实、稳定。石屋内,只有悠长而有力的呼吸声,以及灵力流淌时发出的细微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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