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整个屏障应声彻底破碎!化作无数晶莹剔透、如同水晶碎片般的空间能量颗粒,在空中闪烁了刹那,便如同雪花般消融,无声无息地融入周围的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屏障之后的光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夜天浩眼前。
那是一个……废弃不知多少年的茅草屋。
屋体低矮破败,茅草屋顶坍塌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墙壁是泥土夯筑的,布满裂缝,爬满了枯死的藤蔓。一股陈旧、荒凉、带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于匪夷所思。夜天浩呆呆地站在原地,夹着卡牌的手还僵在半空,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空间屏障?废弃茅草屋?这和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相去甚远。
强烈的好奇心,混合着一丝探险般的悸动,驱使他迈开了脚步。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碎石和断木,走到那扇歪斜欲倒的木板门前。门扉虚掩着,缝隙里透出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
茅草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狭窄、阴暗。仅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投射下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形成几块模糊的光斑。
然而,就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夜天浩的目光瞬间被屋子中央的景象牢牢攫住——
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影。
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是一个女人。
尽管身处如此破败的环境,尽管她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但仅仅是一个轮廓,就足以让人呼吸停滞。
月光恰好有一缕落在她的脸颊旁,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丽。她的肌肤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白皙如玉,五官精致得如同神只最完美的造物,眉宇间即使昏迷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清冷与高贵。
长发如同银色的银河,如瀑布般铺散在尘土中,几缕发丝黏附在她光洁的额角,平添了几分脆弱易碎的美感。
她穿着一身残破不堪的衣物,那材质似乎是某种特制的战斗服,但此刻已是多处撕裂,沾染着已经干涸发黑的污迹,隐约可见其下白皙的肌肤和……一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最让夜天浩心头巨震的是,尽管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她的手中,却依旧紧紧握着一柄造型奇异的、断裂了一半的短刃。那短刃即便只剩半截,依旧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绝非寻常魂武!
这个女人是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空间屏障是她布下的吗?是为了隐藏自己,还是禁锢他人?
她遭遇了什么,才会身受重伤,昏迷在这与世隔绝的荒山破屋之中?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夜天浩的心头。他站在门口,进退维谷。理智告诉他,一个身受重伤、来历不明、且能布置空间屏障(哪怕是很脆弱的屏障)的陌生女人,绝对意味着巨大的麻烦和危险。
然而,看着那张在月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绝美脸庞,看着她紧蹙的眉心和那即使在昏迷中也不肯放松的、握着断刃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滋生。
是怜悯?是好奇?还是……某种被命运无形之手推动的预感?
他鬼使神差地向前迈了一步,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想要探一探她的鼻息。
残阳如血,挣扎着将最后几缕吝啬的光线透过破屋椽木的间隙,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如同垂死者散乱的瞳孔。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腐木、尘埃以及一种铁锈般的、浓稠的血腥气混合的怪异味道。夜天浩僵立在原地,仿佛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石雕,唯有胸腔内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证明着他还是一个活物。
他的指尖,距离地上那具宛若破碎人偶般的躯体,仅剩一寸之遥。那冰冷的、几乎要凝结的空气,似乎也在这咫尺之间凝滞了。
就在刚才,他以为这不过是一具美丽的尸体,一个误入此地的、不幸的魂师。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悄无声息地处理掉这个麻烦,以免引火烧身。
他困顿的生活经不起任何波澜,哪怕是一丝微风,也可能吹熄他那摇曳如豆的希望。
然而,那根手指的颤动,虽微不可察,却如同惊雷,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狠狠炸响。
“嗡——”
夜天浩猛地缩回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少女散落在地的几缕沾血发丝。他连退数步,直到脊背抵上冰冷潮湿的土墙,才勉强稳住身形。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耳膜鼓荡着血液奔流的轰鸣。
“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庆幸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迅速被更深的震惊与忌惮所取代。他不得不再次感叹魂师生命力的强悍,眼前这少女的呼吸微弱得近乎于无,气息飘渺如风中残烛,若非那奇迹般的颤动,任何人都会断定她已香消玉殒。
破屋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仿佛连灰尘坠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只剩下他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与地上女子那游丝般、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诡异的生死二重奏。
一个前所未有的抉择,如同两道沉重的枷锁,摆在了夜天浩的面前。
一条路,是转身离开,将这破屋、这少女、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与秘密,统统抛在脑后。
他可以回到他那看似平静,实则如一潭死水般困顿的生活中去,继续在温饱线上挣扎,继续忍受着那些或明或暗的轻蔑目光。
安全,却也意味着永远的沉沦。
另一条路,则是踏入这片未知的、弥漫着血腥与危险的迷雾。地上这个垂死的魂师少女,她的到来,她的伤势,她背后可能牵扯的恩怨情仇,无一不预示着巨大的麻烦。
但……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这或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能彻底扭转他命运轨迹,将他从泥沼中拖拽出来的、充满诱惑却又致命的机会。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帮助他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理智在嘶吼着让他离开,远离这是非之地;而某种潜藏在心底深处的不甘与……或许是那一丝未曾泯灭的恻隐之心,却又像藤蔓般缠绕着他的脚步。
时间,在这极致的静默与内心的激烈交锋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就在夜天浩呆立原地,天人交战,犹豫不决之际——
异变,再次发生!
地上那原本如同凝固雕像般的少女,竟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只见她脖颈处的肌肉猛地绷紧,似乎是用尽了残存的所有生命力,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那两片如同千钧之重的眼睑。
原本,这应是一双何等美丽动人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琥珀,清澈、灵透,蕴含着天地间的灵气。
然而此刻,映入夜天浩眼帘的,却是一片布满血丝的混沌。那瞳孔深处,没有了光,没有了神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深渊般的绝望,死死地、带着最后一丝不屈的意志,瞪视着夜天浩。
那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了夜天浩心防的缝隙。
她的嘴唇翕动着,干裂的唇瓣沾着暗红的血痂,发出几个破碎不堪的音节。
“似……乎……是……个……”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气息断断续续,后面的内容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无法听清。
是因为对方气息将尽,言语不清?还是因为她此刻凄惨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更或许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濒死的、孤绝的、却又带着一丝奇异高贵的气质,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总之,在夜天浩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