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珩盯着河面那片倒影，眉头没松开。他刚才分明看到，三人的影子中间多出了一道模糊轮廓，可现在水面平静，只有灯火摇晃。
凌颜察觉他的异样，顺着视线看去。她指尖微动，混沌灵根轻轻一震，水流中的灵气轨迹立刻在她感知中清晰起来。水底有一块倾斜的石板，上面嵌着半截古镜残片，正巧将月光折射成扭曲的光影。
“是这块镜子。”她说，“映出来的乱影。”
风挽月探头看了一眼，笑出声：“吓我一跳，还以为又来敌人了。”
玉珩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背的紧绷感退去。他收回神识，剑柄上的手指松了力道。
凌颜望着水面。波光里三个人的倒影靠得很近，随着水纹轻轻晃动，像一幅随时会散开的画。她忽然说：“这一路走过来，经历这么多事，要是不留下点什么，以后怕是记不清了。”
她抬起手，掌心浮起一团混沌气流，轻轻一引，一颗柔和的光球从指尖升起。光球里立刻浮现出画面——风挽月咬着糖葫芦蹦跳，玉珩被喂了一口糖壳时眼神发软，她自己笑着擦掉嘴角的糖渣。
“哇！”风挽月凑过去，“还能回放？”
“不止。”凌颜调整灵根频率，从空间里调出一丝时间加速残留的片段，融入光球。画面顿时变得连贯流畅，连街边摊主瞪眼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玉珩看着光球里的自己，难得没皱眉。他抽出玄月剑，剑尖轻点地面。一道剑意渗入石中，沿着青石板蔓延，很快勾勒出一个碑形轮廓。
“我也留一笔。”他说。
剑意化作刻刀，开始在石上雕字。可刚划下第一笔，痕迹就碎成了点点光尘。他皱眉，再次催动剑意，结果依旧。
“太急了。”凌颜看了他一眼，“你用的是杀伐之力，不是铭刻之意。”
玉珩顿住。
凌颜轻声说：“试试别的念头。”
他闭了下眼，再睁眼时，目光扫过两人。剑尖重新落下，这一回，灌入的是守护的意念。剑意不再锋利外放，而是沉稳内敛，带着温度。石碑上的字迹终于成型——“同契三人，共游此世”。
风挽月看得眼睛发亮。她摘下发间的灵花簪，轻轻一吹，一片花瓣飘落。她指向旁边一片树叶，低声道：“我也要留个印记。”
花瓣触碰到叶面的瞬间，竟没有掉落，反而像是烙印一般，将刚才三人喝汤的画面印了上去。可只维持了一瞬，画面就开始模糊。
“不行，留不住。”她皱眉。
“你得唤醒它的记忆。”凌颜说，“树叶也有灵性，只是沉睡着。”
风挽月想了想，忽然轻声哼起一段调子。那是她小时候族中老人唱过的灵花谣，讲的是花开千年不忘故人。歌声一起，树叶微微颤动，表面泛起一层薄光。
第二片花瓣落下，画面重现，并且自动补全了之前缺失的角度——原来当时玉珩偷偷看了凌颜一眼，而凌颜正低头笑。
“补上了！”风挽月惊喜。
第三片花瓣落下，她把前两幕也叠了进去。三段画面在树叶上流转，像会动的画卷。
器灵从玉佩里钻出来，抱着脑袋绕着光球打转：“哎呀呀，太甜了！我要录下来！这可是历史性时刻！”
“你不许删。”风挽月指着它，“谁敢动这些记录，我就把你的核心泡进冰泉里。”
“不敢不敢！”器灵缩成一团，“我会好好存着，等你们一百岁的时候放给你们听。”
凌颜笑了笑，将光球缓缓收回空间深处。那里有一处角落，她早就留好了位置，专门存放与他们有关的一切。
玉珩收剑归鞘，石碑静静立在河边，字迹泛着微光。他走回来，在她身边坐下。风挽月顺势靠上她的肩，眼睛快闭上了。
“今天真累啊。”她嘟囔，“但很开心。”
“明天继续走。”凌颜说，“东边还有三百里才到秘境外围。”
“嗯。”风挽月迷迷糊糊应着，“到时候……让我先尝新果子……”
玉珩伸手，自然地揽住两人的肩。他的动作很轻，却把她们都圈进了怀里。
河水依旧流淌，映着两岸灯火，也映着他们交叠的身影。夜风拂过，树叶上的画面轻轻一闪，又亮了一次。
器灵蜷在玉佩里，小声嘀咕：“这一幕，我也偷偷记下来了。”
凌颜听见了，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
玉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搭在风挽月肩上，另一只手握着凌颜的一缕衣带。他没动，也没解释。
风挽月突然睁开眼，看向河面。
“咦？”
“怎么了？”凌颜问。
“刚才……树叶上的画面，好像动了一下。”她坐直了些，“不是我们碰的。”
三人同时看向那片树叶。
它悬在枝头，微微晃动。上面的画面正从“喝汤”切换到“做凝霜糕”，可他们谁都没有施法。
凌颜伸手，准备取下查看。
玉珩突然抬手拦住她。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树叶背面。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极细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