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顿了下,声音染笑,拿了个垫子放在姜佑宁身后,又将让人提前备下的手炉递到姜佑宁手上,“是,当年颇为神秘的鬼谷老先生共两位弟子,一位擅医一位擅毒,擅毒的就是我外祖母的母亲,因与叶老相识远嫁西陵,后叶家被害同夫君回了北梁想先避避风头,但终是没逃过,只剩我外祖母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
姜佑宁侧过身,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她还是第一次听萧昱提起这事,以前只知道越老夫人会制毒,却不知还有这样的渊源。
“叶老还有一位情同手足的至交,叶家最后一位关门弟子,也就是崇山的父亲,叶家祖上本是北梁人擅些秘术,是被追杀至西陵的,而且只剩下叶老这一支,叶老的祖父对后辈只说触碰了禁忌,不许后辈对外在人前提这些秘术,也不许报仇,将制毒用毒也都传给了这位关门弟子和我外祖母。”
姜佑宁对江湖上的往事,尤其的与朝堂无关的,也只有这几年因着玄夜阁才知道些,自然不清楚这样的细节,也听的出神。
“直到多番打听没有音讯,便猜到叶老遭遇不测,崇山也随父亲回到了北梁,是为找寻叶老的妻女,他也是觉着叶老之死同之前追杀叶家的人脱不了干系,为给叶家报仇找到背后之人,就同一群亡命徒创了鬼城,鬼城除了做些明面不能做的黑市生意,还有斗兽场和药人这些手段,也只有这些才能最快的立足,招揽人手拓展势力。”
姜佑宁起身给萧昱添了茶,继续听着,“鬼城虽入不得世家的眼,却是什么都敢做的,势力越来越大,矛盾也增多,直至被自己人背刺而亡前告诉崇山崔家或许和背后之人有联系,让崇山不能透露自己与叶家的关系,不能透露自己擅毒,以关键时刻保命,夺回鬼市以后不许再设斗兽场,尽力寻找叶老的妻女但不能让他们违背祖训再卷入仇怨。”
姜佑宁看着萧昱眸中愈发冰冷,配着他清冷的音,更是让姜佑宁觉着周身都寒了,“崇山忍耐着杀父之仇,装作什么都不知,那些人也只说他父亲是被江湖中人复仇所杀,他远赴北州寻一味药材,想淬炼出毒药用来报仇,机缘巧合我同他在北州山里相遇,他救了我的人,却怕我的人伤他就先下了毒,我的人将他带了回去,搜出的毒苍宇觉着特别,就拿给了外祖母,而这毒就是外祖母的母亲亲创的。”
“崇山那时小并不记得我外祖母,但他们都知道一些叶家的往事,还有崇山父亲的事,外祖给了我人,我同崇山设计屠了鬼城,崇山改鬼城为黑市,自此不再有斗兽场之类的生意。”
萧昱尾音上扬似是带着笑意,“我与他也算至交,这些年他也在查崔家,可前事他知道的不多,没有证据也不便同我外祖母打听怕横生枝节,但终究太远了,经了几代人了。”
姜佑宁歪着头,往桌前凑了凑,笑意盈盈的接了句,“我说你同他总有些不一样,不过世子爷说话也真是不饶人呢。”
萧昱看着她有些雀跃,眼中闪着星光,忍不住噙着笑温声说着,“我同他都是性子乖张之人,各自有要做的事,他鲜少出他的地方,我也没道理劝他,他在那受了太多屈辱,也藏着太多不甘和恨意,只能自己走出来。”
姜佑宁缓缓靠着,回想着今日见到的人,“他确实看起来不一样,周身都透着死寂,哪怕你浑身浴血时,也都是带着些生气儿的,是要尽力闯出些什么的样子,他却没有,好像只和你说话时才有些其他情绪,眼中才有些光。就算是同国师有些不同,也并不明显,而国师的许多事,看着他也并不知道。”
萧昱低头端起茶盏,淡淡的沉声说着,“我和他那次分别后也少相见,算作彼此不被人知的利器吧。”
姜佑宁知道,即便他是越家少主,但那些越家的长辈可是都盼着他死,好夺回那位置,好让老家主放弃这个外孙,他们可从没觉着他是越家人。
皇家子弟争夺顾念的太多,不到万无一失不会真的取亲族性命,都等着一朝上位才会安上罪名,即便权势滔天也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才能处置,而江湖不同,杀了就是杀了。
可就是这样从地狱里闯出来的人,却有着别人都没有的赤诚,他见过战场上的死伤和流离失所,见过家族的争斗,所以他有要做的事,他和她一样不止复仇,仅仅报仇有什么意思呢,只会叠加仇怨罢了,而破釜沉舟才会有新生,总要有人扒出最真的东西,总要有人能找到根源所在,也能引着旁人想想究竟是为何,怎样才能不再如此。
萧昱见姜佑宁眼中满溢的欣赏,带着些汹涌的暖意,自己也跟着扬起了嘴角,接着说了句,”鬼谷那位擅医的徒弟就是医药世家沈家,沈家老家主老药王死后留下的儿子病弱,由旁系继位也就是镇北王妃的母家。“
姜佑宁眼波流转的想了一瞬,”还真是逃不出这些个关系,王妃婶婶为了镇北王府也不大参与沈家事,只由自己的胞弟继位家主,我幼时也见过的,沈家和睦,也是主动与王府划清界限。“
萧昱声音散漫,却又是极严谨的说着,“这人的贤德是最能装出来的,其实也不用非要去分辨真假,而是看人的选择。”
姜佑宁是极认同的,可还是想听他如何说,萧昱看着她感兴趣也温声说着,“镇北王府的人最是真,一家子骨肉都为这个家的兴盛抛开私欲,而从根上就是正的,约束着家族亲眷,怎会不和睦昌盛,又哪会有这么些事,可朝代更迭,镇北王府现在没有前事,也并没有太多人,再之后也不好就这样评判。”
姜佑宁也知道,事经历的多了,心性就是会有变化,所谓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何况朝代更迭,这能磨出个什么谁也不好说,人不是不想好的,只是想与不想也不是谁能立即看清,看清了选与不选,选什么都是不可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