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源地深处,景象与外围又是不同。
这里的混沌之气不再仅仅是灰蒙,而是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色彩。时而如极光般绚烂流淌,时而如墨汁般浓稠死寂,偶尔还能看到破碎的山河倒影、扭曲的星辰轮廓一闪而逝,那是无数纪元破灭后残留的印记,如同沉入海底的船只残骸,在这片归墟之海中随波逐流。
三位遗族带着林轩,穿越这片光怪陆离的区域,最终停在了一片看似平静的混沌涡旋之前。
这涡旋缓缓旋转,中心处并非黑暗,而是一片不断生灭、流淌着难以言喻光辉的奇异薄膜。站在其前,林轩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时间的流速正在变得紊乱,时快时慢,仿佛有无数条时间之河的支流在此交汇、碰撞。
“此地便是‘时光秘境’的入口。”混沌老者袖袍一挥,指向那奇异薄膜,“其内时间流速与外界差异极大,秘境深处,甚至可达万倍之差。你且入内,静心体悟,将混沌洗礼所得尽数消化,稳固星域,参悟混沌真意。外界或许只需数日,于你而言,便是千年光阴。”
千年!
林轩心神微震。这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一段漫长的岁月。但他深知,面对“终末协议”那等恐怖的敌人,他最欠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晚辈明白。”林轩没有丝毫犹豫,对着三位遗族再次拱手,“有劳三位前辈。”
力尊咧嘴,拍了拍林轩的肩膀:“小子,别在里面待傻了,记得出来的时候,拳头要更硬!”
灵祖则是屈指一弹,一点蕴含着纯净生命与灵性本源的光点没入林轩眉心:“此灵犀一点,可助你保持本心清明,抵御时光孤寂。”
林轩顿感灵台一阵清凉,心念愈发通透。他感激地看了灵祖一眼,随后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身形便没入了那流淌着光辉的薄膜之中,消失不见。
……
进入时光秘境的刹那,林轩仿佛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冰冷而又粘稠的水幕。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并非他想象中的山洞或者异度空间,而是一片无垠的、空旷的虚无。上下左右,皆是混沌,但这里的混沌之气更加温顺,更加贴近本源,仿佛伸手便可触及大道根源。
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又如同浩瀚江河。他心念一动,便可选择一处时间流速差异巨大的区域进行修炼。
他没有急于寻找流速最快的地方,而是先在这片秘境的边缘区域盘膝坐下,闭上双眼,意识彻底沉入体内的混沌星域。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提升修为境界,而是“梳理”与“融合”。
混沌洗礼带来的力量太过庞大,虽然初步稳固,但许多细微之处尚未圆融。三大星域(青木、冰极、火焰)与核心的混沌宇宙雏形之间的联系,也需要进一步强化,使之真正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而非简单的拼凑。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林轩的意识徜徉在自身的混沌星域之中。他如同一个创世神只,细致地观察着世界的每一处变化。他引导青木星域的生命气息,缓缓渗透进冰极星域的极寒核心,观察生命在严寒中诞生的奇迹;他剥离火焰星域的一缕源初神火,投入混沌雏形,看它如何在那生灭的星辰间演化出全新的火焰形态……
他对各种本源法则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深、交融。
水与火并非绝对对立,在某种混沌道韵的调和下,它们可以共生,演化出“蒸汽”与“熔岩”的全新形态;生命与毁灭亦是一体两面,枯萎的草木滋养新的生机,星辰的寂灭为下一轮诞生积蓄能量……
他的神念,更多地沉浸在核心的混沌宇宙雏形中。
那微缩的、不断生灭演化的宇宙,成为了他最好的老师。他“看”着混沌星辰如何从气态凝聚成固态,又如何走向衰变,爆发出最后的辉煌,归于尘埃,而尘埃又在混沌气的涌动中,重新汇聚成新的星云……
生灭,轮回,秩序与混乱的平衡……种种玄奥至理,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的心田。
外界百年,秘境深处或许已过数万载。
林轩依旧枯坐,他的身体表面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混沌尘埃,如同亘古存在的石雕。但他的体内,混沌星域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三大星域与混沌雏形之间,建立起了一道道由纯粹混沌道则构成的桥梁,能量与法则循环往复,浑然一体。世界壁垒上的道纹已经复杂到难以用言语形容,坚不可摧,甚至能隐隐反弹、吸收外来的探查与攻击。
而最核心的混沌宇宙雏形,范围扩大了十倍不止!其中的混沌星辰数量暴涨,自行演化出了简单的星系结构,甚至在星系的中心,出现了微型的、吞噬一切的“混沌黑洞”和喷薄着创世物质的“混沌星泉”。
林轩对“混沌”的领悟,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不再仅仅是将混沌视为一种力量,一种道则。他开始理解,混沌……是一种“状态”,是“无”,也是“全有”。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已是秘境中的“千年”之期将近。
枯坐如石雕的林轩,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覆盖在他身上的混沌尘埃簌簌落下,露出其下晶莹如玉的肌肤,以及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眸。
眸中,已没有了星辰生灭的异象,也没有了慑人的神光,只有一片平静的、包容一切的……虚无。仿佛他眼中所见的,并非眼前的秘境,而是那无边无际的混沌本源。
“混沌……”他轻声自语,声音带着一种古老而沧桑的韵味,仿佛历经了万古岁月,“非我御之,而是……我即混沌。”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整个人的气息彻底变了。
他依旧坐在那里,但在感知中,他的存在仿佛消失了,又仿佛无处不在。他与周围的混沌之气再无分别,他即是混沌,混沌即是他!
一种圆融、圆满、完美无瑕的意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心念微动,甚至不需要调动任何力量,身旁的混沌之气便自然演化出山川河流、花鸟虫鱼,又瞬间归于虚无。言出法随,意动道生!
这便是他在时光秘境中千年(乃至数千年)苦修的最大收获——将自身的存在,与“混沌”的概念,进行了深层次的融合。他不再是混沌的使用者,而是混沌的化身,是行走的混沌之源!
他的修为,在水到渠成之下,悄然突破了那层坚固的壁垒。
并非简单的能量积累引发的质变,而是他对“混沌”本质的理解达到一定程度后,生命层次的自然跃迁。
界王境,破!
一股远比之前浩大、深邃、仿佛与整个混沌源地同源的气息,从他体内缓缓苏醒。但这股气息并不张扬,反而内敛到了极致,如同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足以掀翻寰宇的力量。
林轩缓缓起身,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却又如臂指使的混沌伟力,以及那与自身完美融合的混沌星域。
千年沉淀,一朝突破。
此刻的他,终于真正拥有了承载“源初之冠”,直面“终末协议”的……初步资格。
他目光平静,望向秘境入口的方向,一步踏出,身形便融于混沌,消失不见。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