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降落在一片碧蓝的海湾时，苏漾才看清这座海岛的模样。
白色的沙滩像撒了层碎钻，被澄澈的海水环抱着，远处的椰子树在风中摇曳，别墅群藏在热带植物里，屋顶是淡蓝色的，像嵌在绿绒里的蓝宝石。
“这里叫琉璃岛。”季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处理过伤口的虚弱，
“以前随手买的，没怎么来过。”
苏漾转过头，看到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后背的纱布隐隐透着红，却站得笔直，眼神落在海面上，像在看一件稀有的藏品。
岛上的医疗中心是全玻璃幕墙的建筑，里面的设备比温景然医院的还要先进。
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动作麻利，给季珩做检查时，苏漾听见他们低声讨论“右侧肩胛骨骨裂”“背部软组织大面积挫伤”，每一个词都让她心里揪紧。
“季先生，您需要立刻进行清创缝合，可能要留院观察72小时。”主治医生拿着片子，语气严肃。
季珩点头，目光却转向苏漾：“先给她做个全身检查，仔细点，尤其是有没有被碎片划伤或者内脏震荡。”
苏漾想拒绝，说自己真的没事，可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跟着护士去做检查，仪器的嗡鸣声里，总能想起刚才在废墟里，他扑过来护住她的瞬间。
那么重的预制板砸在背上，他该有多疼。
季珩的缝合手术做了三个小时。
苏漾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手里攥着一杯温水，水凉透了都没喝一口。
直到医生说“手术很顺利，但季先生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动”，她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
病房是套间，落地窗外就是碧海蓝天。
季珩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有点白，看到苏漾走进来，嘴角扯出个浅淡的笑：“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没事，就是有点轻微擦伤。”苏漾走到床边，看着他缠着纱布的后背，声音低下去，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跟你没关系。”季珩打断她，眼神认真，“是我自己要去的。”
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轻声问：
“苏漾，能不能……在这里陪我养好伤？我现在这样，动不了，岛上的护工虽然专业，但我不太习惯陌生人在身边。”
苏漾看着他眼底的恳切，又想起他后背的伤，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是为了救她才伤成这样，别说只是陪他养伤，就算他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她恐怕也狠不下心拒绝。
“当然。”她点了点头，语气坚定，“你好好养伤，我在这里陪你。”
季珩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快得让苏漾以为是错觉。
季珩给苏漾安排的住处，在病房隔壁的独栋别墅里。
推开大门时，苏漾愣住了。
挑高的客厅里，水晶灯折射着阳光，墙上挂着印象派的画作；
开放式厨房的厨具全是顶级品牌，岛台上甚至摆着新鲜的白玫瑰；
二楼的卧室带一个露天阳台，躺在浴缸里就能看到整片大海，衣帽间大得像个展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裙子，尺码居然全是她的。
可苏漾没心思欣赏。
她走到阳台，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心里全是季珩的伤势和顾晏辰，她该告诉顾晏辰自己没事了，该回去陪他才对。
刚拿出手机，就看到季珩的护工过来：“苏小姐，季先生说您今天受惊了，让您早点休息，他这边有护士看着，不用您担心。”
苏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惹季珩生气，他需要静养。
苏漾走后，季珩拿起了床头的卫星电话。
拨通温景然号码的瞬间，听筒里就传来他炸毛的声音：
“季珩你疯了？！后背都裂了还跑你的破岛上去？我的医院是缺你一张病床还是缺医生？你考虑过我这当朋友的担心吗？”
季珩没理会他的火气，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我差点死了。”
温景然的怒火噎了一下，随即换成无奈的叹气：
“知道你命大。顾晏辰那边我刚看过，颅内出血控制住了，胳膊骨折也接好了，但医生说最少得养四五个月，这期间不能动怒，不能劳累，更不能……”
“知道了。”季珩打断他，“这段时间，拜托你多照看他。”
“照看他？”温景然的声音陡然拔高，
“不是应该苏漾回去照顾他吗？你把苏漾带去你那破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季珩，你别告诉我，你想趁顾晏辰躺医院、苏漾感激你，就……”
“顾晏辰要是醒来问起，”季珩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
“你就说我和苏漾都伤得不轻，在琉璃岛养伤，信号不好，暂时回不去。”
“季珩！”温景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
“你这是要骗他？你忘了你们是兄弟？你真打算为了苏漾，把二十多年的情分全抛了？”
季珩闭上眼，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可心里却有种奇异的笃定。
地震时扑过去护住苏漾的瞬间，他就想明白了。
他不能失去她。
顾晏辰受伤，苏漾感激他，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唯一机会。
“你照做就是了。”
“我凭什么照做？！”
温景然怒吼，“我温景然虽然爱财，但还没到卖友求荣的地步！”
季珩缓缓睁开眼，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你忘了，你市中心那间旗舰医院，最大的股东是谁？你在b市、h市新开的连锁医院地皮，是谁批给你的？”
听筒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景然是医生，也是商人，他的医疗帝国能铺得这么大，背后离不开季珩在资本和资源上的扶持。
这些事两人心照不宣，季珩从未拿出来说过，可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温景然的声音才传过来，带着妥协的疲惫：
“……好，我知道了。你让苏漾……也好好养着吧。”
电话被挂断。
季珩放下手机，靠在床头，看向窗外的大海。
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无数个破碎的梦。
他知道自己卑鄙，知道自己在利用温景然的软肋，知道自己在欺骗受伤的顾晏辰。
可他控制不住。
这是他离苏漾最近的一次。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琉璃岛上，没有顾晏辰，没有旁人的目光，只有他和她。
季珩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带着私心的笑。
好好养伤吧。
不仅是他的伤，还有……他等待了太久的，得到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