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平稳地掠过云层,苏漾靠在西班牙皇室御用飞机的舷窗边,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意大利海岸线,指尖终于松了松。
刚才在广场上攥得太用力,掌心还留着几道红痕。
机舱里铺着深棕色的羊绒地毯,水晶灯折射着柔和的光,侍者端来的热可可还冒着热气。
可苏漾没碰,只是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眼神里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别的什么。
“漾漾。”
一个温柔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漾猛地回头,撞进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里。
女人穿着香槟色的真丝套装,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耳坠上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着光,眉眼间和苏漾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的细纹藏着岁月的痕迹。
是她的妈妈,苏婉清。
不等苏漾说话,苏婉清已经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女儿……我的女儿……”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压抑了十几年的思念,
“太久了,妈妈太久没见你了。”
苏漾的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反手抱住妈妈,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闻到的是熟悉的白兰花香气。
小时候妈妈总用这种香水,后来她逃离顾家,辗转各地,每次闻到这个味道,都会想起那个模糊的、属于“家”的轮廓。
“妈妈,”苏漾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好想你。”
苏婉清拍着她的背,过了好久才松开,捧着她的脸仔细看:
“瘦了,也高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飞机穿过一片云层,阳光透过舷窗涌进来,照亮了母女俩相视而泣的脸。
“广场上的事,都安排好了?”苏漾吸了吸鼻子,问起刚才的逃离。
“放心吧。”苏婉清帮她擦掉眼泪,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画师是你继父的人,会点易容和快速脱身的法子;那个和你穿一样衣服的姑娘,是皇家剧院的演员,身段气质都像你,专门请来打掩护的。季珩的人查不到这里来。”
苏漾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泛起波澜。
她的继父,那位西班牙皇室以及整个西班牙背后真正的掌权者,她只在妈妈的邮件里见过只言片语。
当年妈妈来西班牙旅游,在街头救下了被暗杀的他,没想到却被他一眼看中,用强硬的手段留在身边。
“当年他逼我和你爸爸离婚,还用你的性命威胁我。”
苏婉清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轻得像叹息,
“我没得选,只能留在欧洲,嫁给了他。这些年,他对我倒是越来越纵容,几乎是言听计从,不然也没法调动皇室飞机来接你。”
她握住苏漾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难。你邮件里说季珩把你困在庄园,说他偏执地想把你锁在身边……妈妈怎么能不管?你这处境,和我当年何其相似。”
苏漾望着妈妈眼底的疼惜,忽然想起这些年的邮件往来。
她总是小心翼翼,怕打扰妈妈的生活,更怕那位继父控制欲发作,连这点母女间的联系都要掐断。
可每次邮件发出,妈妈总会很快回复,字里行间全是牵挂。
“其实我给过他机会的。”苏漾轻声说,望着窗外流动的云,
“在庄园里,在海岛上,甚至在意大利的古堡里,我问过他好多次,只要他肯给我自由,肯让我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我都愿意留在他身边。”
毕竟,季珩的爱那么汹涌,那么滚烫,烫得她偶尔也会恍惚,觉得被这样的爱困住,或许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他改不了。”苏婉清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人的爱,自带枷锁。他怕失去你,就想用笼子把你关起来,却不知道,笼子关住的,从来不止是翅膀,还有人心。”
苏漾没说话,只是想起季珩在婚礼上红着眼眶说“永远不分开”,想起他在婚床上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想起他看合照时那副傻气的、满足的模样。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疼。
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被谁捧在掌心里当珍宝,而是能自己走在阳光下,能决定自己要去的地方,能呼吸自由的风。
季珩给不了,他的爱太沉,沉得让她喘不过气。
“好了,不说这些了。”苏婉清帮她理了理头发,语气轻快起来,
“到了西班牙,先好好歇着。你继父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不会干涉我们,这里很安全。”
飞机开始平稳下降,舷窗外出现了西班牙的海岸线,金色的沙滩和蓝色的海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明亮的画。
苏漾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苏婉清笑了笑,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妈妈,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即使被困过,也总能找到挣脱的路。
谢谢你让我明白,爱不该是枷锁,自由永远值得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