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复健床的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季珩午休醒来时，眼皮还带着点惺忪的沉，刚想抬手揉眼睛，视线却猛地顿住。
床边的椅子上，苏漾正歪着头睡着，浅杏色的裙摆垂在地面，长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滑落在颊边，遮住了半只眼睛。
她大概是来得急，身上还带着点室外的凉意，呼吸轻得像羽毛，落在空气里几乎听不见。
季珩的呼吸瞬间停了。
是她？
他眨了眨眼，又用力闭了闭，再睁开时，她还在那里，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侧脸的轮廓在晨光里柔和得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一定是梦。
季珩心想。
这两个月来，他天天盼着她回来，夜里的梦几乎都被她填满。
有时是她在西班牙的街头对他笑，有时是她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睡着。
可那些梦都没这么真实，真实到他能看清她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银质耳钉，能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淡淡的栀子花香，甚至能数清她落在颊边的那三缕碎发。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柔软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带着点室外的微凉。
不是梦？
不，还是梦吧。
她明明说下周才回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在他床边睡着了？
季珩的心跳渐渐失控，像揣了只乱撞的鹿。
既然是梦，那他能不能……贪心一点？
他撑起上半身，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蝴蝶，缓缓俯下身。
距离越来越近，他能看清她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小扇子似的阴影，能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拂过他的手背，带着点清晨的清冽。
他想起那个唯一的吻，想起唇齿间的柔软与香甜，喉咙忍不住发紧。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轻轻覆上了她的唇。
很软，比记忆里更软，带着点刚睡醒的微温。
苏漾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唇瓣下意识地抿了抿。
季珩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羽毛搔过，痒得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他告诉自己，这是梦，梦里他可以放肆一点。
舌尖小心翼翼地探进去，触到她微凉的舌尖时，苏漾“唔”了一声，睫毛颤得更厉害，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带着点朦胧的抗拒，像是还没完全从睡梦里挣脱。
可季珩怎么肯放？
这是他盼了两个月的重逢，哪怕只是在梦里。
他扣住她的后颈，吻得更深更急，像要把这两个月的思念都揉进这个吻里。
她的抗拒越来越轻，甚至在他吻得太急时，发出了一声细碎的、像小猫似的嘤咛。
这声嘤咛像火星，瞬间点燃了季珩心底的火焰。
太真实了。
比任何一次梦都真实。
她的呼吸、她的温度、她推拒时指尖的力度，甚至她颈侧皮肤的细腻触感，都清晰得不像幻觉。
他的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胸膛，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靠近她，再靠近一点。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季珩觉得自己快要缺氧，久到苏漾终于忍无可忍，抬手狠狠掐了把他的胳膊。
“嘶——”
清晰的痛感从胳膊传来，尖锐得让季珩猛地回神。
他松开她，喘着气抬头，撞进苏漾带着点恼怒和疑惑的浅褐色眼眸里。
她的唇瓣被吻得泛红，眼底还蒙着层刚睡醒的水汽，显然不是幻觉。
季珩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胳膊上的痛感和胸腔里狂跳的心脏。
“你……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不是梦？”
苏漾抬手擦了擦唇角，眉头微蹙：
“什么梦？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靠在这儿歇了会儿，怎么就成梦了？”
季珩看着她真实的、带着点嗔怪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得眼眶都有点发热。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她回来了，提前回来了，还在他床边歇脚等他醒。
是给他的惊喜吗？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他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像梦一样消失。
苏漾被他握得有点痒，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只能任由他握着：
“温景然给我打电话，说你这几天复健都在偷懒，还说等拆了石膏就坐飞机去西班牙找我？”
她的语气沉了沉，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
“你腿伤还没好彻底，怎么能随便出院坐飞机？我回来，是来阻止你胡闹的。”
季珩的心跳漏了一拍，眼底的惊喜更甚：
“所以……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提前回来的？”
苏漾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那点被吵醒的不悦淡了些，点了点头：
“医生说你至少还得在医院住一个月，才能确保骨头长结实。这一个月，我会每天来看你，你得好好配合复健，不许再耍性子。”
“你真的担心我？在意我的身体？”季珩追问，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确认，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苏漾刚要点头，却见季珩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下去，眉头慢慢蹙起，眼底的光像被乌云遮住，瞬间暗了几分。
他的脸色变得太快，快得让苏漾都有些错愕：“怎么了？”
季珩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重要的答案，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执拗：
“你是担心……以前的季珩，还是担心现在的我？”
苏漾愣住了，浅褐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不都是你吗？”
“不一样。”季珩立刻反驳，语气坚定得像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是他，我是他遗忘的那部分。我想知道，你在意的，是现在这个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心跳加速、会因为你提前回来就高兴得像傻子的我吗？”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静了下来，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明明是暖的，却仿佛有层无形的张力在蔓延。
苏漾看着他眼底的认真与不安，忽然发现，这个失忆的季珩，比她以为的更敏感，也更执着。
他要的不是模糊的“在意”，而是独属于“此刻的他”的、清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