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苏佳被厨房传来的响动惊醒。她披着外套走到楼梯口,看见李明正站在岛台前,手里举着本翻得卷边的食谱,眉头拧成了川字。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在他黑色的发丝上镀了层金边,竟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
“需要帮忙吗?”苏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李明手忙脚乱地合上食谱,耳根泛起可疑的红:“随便看看。”灶台上的平底锅还冒着烟,焦糊味顺着空气漫过来——那是他第三次煎糊的吐司,烤盘边缘还沾着昨天她做早餐时剩下的黄油渍。
苏佳走过去关了火,指尖触到锅柄时,被烫得轻轻缩了下。李明的手比她更快,已经抓过隔热手套握住锅柄,动作却带着不自然的僵硬。“契约里没写甲方要亲自下厨。”苏佳低头笑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七点半的餐桌上,煎得恰到好处的吐司旁,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苏佳端起杯子抿了口,焦糖香在舌尖漫开——是她偏爱的口味。李明假装看财经报纸,眼角的余光却追着她的动作,直到看见她把半片吐司都浸在咖啡里,才悄悄松了口气。那是他昨晚查了三小时“如何讨好喜欢的人”才学到的细节。
上午九点,苏佳在基金会整理捐赠名单时,前台突然打来电话:“苏小姐,楼下有位李小姐送来了花。”她下楼时,抱着巨大花束的女孩笑着说:“这是我哥让送的,说上周的薰衣草谢了。”花束里的白玫瑰沾着露水,中间藏着张卡片,字迹是李明惯有的凌厉,却在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同事们围过来看热闹,有人打趣:“李总这是开窍了?”苏佳摸着玫瑰花瓣的手顿了顿,想起契约里“对外保持恩爱夫妻形象”的条款,嘴上说着“商业需要”,心里却像被温水浸过,软得发涨。她把花插进玻璃瓶时,发现最底下藏着颗奶糖——是她小时候常吃的橘子味,上次整理旧物时随口提过一句。
十一点的董事会议上,李明的目光总不自觉地飘向门口。按照约定,苏佳本该作为“李太太”列席,却被基金会的紧急会议绊住了脚。当律师提到“需要配偶签字确认”时,他竟没像往常一样让助理代签,而是直接合上了文件:“改到下午,我去接她。”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谁都知道,这位李总最讨厌临时更改行程。
宾利停在基金会楼下时,苏佳正抱着箱冬衣往车上搬。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扑过来,她下意识地裹紧了风衣,领口的纽扣却卡住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指尖灵巧地解开纽扣,带着雪松味的气息笼罩下来:“上车。”李明的声音依旧清冷,动作却很轻,没让金属纽扣蹭到她的下巴。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苏佳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发现路线不是回公司。“先去吃饭。”李明递给她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条项链,碎钻拼成的星星吊坠在阳光下闪着光,“上次晚宴你说喜欢星星。”苏佳的指尖触到吊坠时,想起契约里“甲方需承担乙方合理的物质需求”,可这颗星星,分明比她随口提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用心。
十二点的西餐厅里,钢琴师正弹奏着舒缓的曲子。李明替她拉开椅子时,苏佳注意到他的袖口沾着点泥土——那是早上帮孤儿院的孩子种树时蹭到的。侍者端来牛排,七分熟的火候刚好,酱汁里加了她爱吃的黑松露。这些细节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下周跟我回老宅。”李明切牛排的手顿了顿,“爷爷生日。”苏佳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契约里没提过要见家人。“只是走个过场。”他补充道,目光却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上,“老宅的壁炉很暖,不会冻着你。”
下午两点,李明的书房里,苏佳帮着整理会议纪要。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条纹阴影,她的发梢偶尔扫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李明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这个女孩坐在他对面签契约时,紧张得把钢笔都捏断了,墨水溅在洁白的裙摆上,像朵倔强的小蓝花。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是孤儿院院长的视频电话。朵朵举着幅画凑到镜头前,画上歪歪扭扭的两个人手牵着手,旁边写着“佳佳姐姐和李叔叔”。苏佳笑着说“画得真好”,没注意到身旁的李明正悄悄把手机里“儿童心理学入门”的搜索记录删掉。
傍晚五点,天空飘起了细雨。李明把车停在花店门口,突然说:“等我五分钟。”苏佳看着他冲进雨里的背影,手里还攥着早上她落在客厅的围巾。回来时,他怀里抱着盆薰衣草,叶片上挂着水珠,像刚从雨里捞出来的星星。“上次你说喜欢这个味道。”他把花盆塞进她怀里,自己的衬衫却湿了大半。
晚上七点的别墅里,苏佳把薰衣草摆在阳台。李明换了身灰色家居服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她递过毛巾的瞬间,被他顺势拉进怀里。男人的怀抱很暖,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和他身上惯有的冷冽截然不同。“契约里……”苏佳的话被他的心跳声淹没,李明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像叹息:“暂时忘掉契约。”
八点的客厅里,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屏幕上的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苏佳的心跳得像擂鼓。李明忽然伸手关掉电视,黑暗里,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苏佳,你有没有……”话音未落,别墅的电路突然跳闸,整栋房子陷入一片漆黑。
苏佳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李明摸索着起身,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我去看看电闸。”黑暗中,他的手碰到她的指尖,突然握紧:“跟着我。”两人摸着墙往玄关走,苏佳的额头不小心撞在他背上,他立刻停下脚步,转身时,她撞进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
电闸合上的瞬间,灯光重新亮起。苏佳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能清晰地看见他睫毛上的细小水珠。李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想替她理额前的碎发,指尖却在半空停住——他想起契约里“禁止产生感情纠葛”的条款。
夜里十点,苏佳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李明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隐约能听见“把苏佳的名字加到受益人里”“下周去做财产公证”。她忽然想起早上在他书房看到的那份契约副本,最后一页的“终止日期”旁,被人用铅笔轻轻画了个问号。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苏佳摸了摸枕头下的星星项链,忽然笑了。原来有些温柔,早就藏在煎糊的吐司里,躲在沾着泥土的袖口上,浸在带着焦糖香的咖啡里,在一次次打破契约的瞬间,悄悄长成了参天大树。
凌晨一点,苏佳被渴醒。她走到厨房倒水时,看见李明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她外婆送的那枚书签。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他轻轻摩挲着“愿你永远有处可栖”那行字,眼神里的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睡不着?”苏佳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李明慌忙把书签藏起来,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苏佳递过水杯时,两人的手指再次相触,这一次,谁都没有先松开。
水流过玻璃杯的声音里,苏佳忽然明白,有些契约,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被温柔打破。就像此刻窗外的雨,看似冰冷,却在悄悄滋润着土壤里,那株名为心动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