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仿佛一道界限,将外面喧嚣潮湿的雨林世界与内部死寂冰冷的金属空间彻底隔绝。当最后一片藤蔓在身后合拢,最后一点自然光被吞噬,沉重的黑暗便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只有洞口边缘渗入的些许微光,勉强勾勒出向下延伸的金属阶梯轮廓。
空气骤然变得干燥,带着浓重的金属腥锈味、陈腐的机油味,还有一种……类似大型服务器机房运转时产生的、极细微的臭氧味,混杂在一起,刺激着鼻腔。
季西风站在阶梯最上方,适应了片刻眼前的黑暗。他体内的“信标”回响在此刻达到了顶峰,那呼唤清晰得几乎化为耳边的低语,指引着他向下,再向下。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强烈的“排斥感”也随之而来,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对他这个“异物”发出无声的警告。左臂伤口下的异物感开始活跃,像细小的冰凌在血管中游走,带来一阵阵钝痛和麻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不适,低声道:“跟紧,注意脚下。”
金属阶梯冰冷而坚固,踩上去发出轻微的空响,在寂静中传出很远,又撞在光滑的墙壁上折返回来,形成令人不安的回音。阶梯陡峭,呈螺旋状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沈居安扶着阿永,走得小心翼翼。他的眼镜在进入干燥环境后稍微清晰了些,但视野所及,除了脚下有限的几级阶梯和前方季西风模糊的背影,便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张文瑾跟在他们后面,脚步虚浮,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只有她腕间藤蔓摩擦金属的细微声响,证明着她的存在。
向下行进了大约三四分钟,阶梯到了尽头。脚下变成了平坦的金属地面。
季西风停下脚步,凝神倾听。除了他们几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跳,远处似乎传来一种极其低沉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声,像是某种大型设备在持续运转,又像是这座金属堡垒本身在呼吸。
“有声音,”阿永也听到了,他压低声音,带着警觉,“像是……发电机?”
季西风没有回答,他尝试着向旁边摸索。手指触碰到冰冷光滑的墙壁,随后,他摸到了一个熟悉的、长方形的突起——电灯开关。
他犹豫了一瞬。光明会驱散黑暗,但也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然而,在完全未知的环境下,黑暗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咔哒。”
一声轻响,打破了死寂。
头顶,一排嵌入式的LEd灯管应声亮起,散发出冷白色的、毫不温暖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浓墨般的黑暗,也刺痛了众人长时间适应黑暗的瞳孔。
他们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条宽阔的金属回廊,高约三米,宽度足以容纳两辆汽车并行。墙壁、天花板和地面都是同一种银灰色的合金材质,打磨得十分光滑,反射着冷冽的光。回廊向前延伸,消失在远处的拐角,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干净得异乎寻常,几乎没有灰尘,仿佛刚刚经过彻底的清扫。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微弱的送风声,更添几分死寂。
然而,吸引他们目光的,并非是回廊本身的宏伟或洁净,而是墙壁上留下的痕迹。
在靠近阶梯入口的墙壁上,有几道清晰的、深达数厘米的爪痕!那绝非人类或已知动物所能留下,痕迹边缘扭曲撕裂,仿佛是被某种拥有恐怖力量且极度狂躁的生物硬生生抓挠出来的。
更远处,可以看到一片喷射状、早已干涸变成暗褐色的污渍,溅满了墙壁和地面。旁边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无法辨认原貌的金属零件和几片焦黑的布料。
而在另一侧墙边,则倒着一具扭曲的骸骨。骸骨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制式服装,但骸骨本身的状态极为诡异——它的胸骨向外夸张地隆起、碎裂,仿佛是从内部被什么东西撑爆,四肢骨骼也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姿态。
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或……屠杀。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沈居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理性的认知范畴。那些爪痕,那具诡异的骸骨,无不昭示着此地潜藏着的未知危险。
阿永强忍着肩伤带来的眩晕,迅速扫视环境,寻找可能的掩体和监控设备。“痕迹很旧了,但……不能保证没有残留的威胁。”
季西风的目光掠过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最终落在那具爆裂的骸骨上。他体内的“种子”似乎对那骸骨残留的某种气息产生了反应,一阵冰冷的悸动顺着脊柱爬升。他几乎可以肯定,造成这具骸骨如此状态的,正是失控的“种子”力量。
“保持警惕,”季西风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这里可能是‘影武者’的一个废弃前哨站,或者……发生了他们也无法控制的意外。”
他的目光投向回廊深处。那低沉的嗡鸣声,以及体内“信标”更加强烈的指向,都说明这座设施的核心区域仍在运转。
“我们需要找到药品,能源,还有……信息。”他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昏迷的宋晚,又瞥了一眼虚弱靠墙的阿永,“尤其是抗生素和止血剂。”
他迈步向前,脚步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笃定的声响。既然已经踏入深渊,就只能向着最深处探寻那一线生机。
回廊两侧开始出现一些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编码。季西风尝试着推动了几扇,都纹丝不动,要么是从内部锁死,要么已经彻底断电卡死。
随着他们深入,墙壁上战斗的痕迹逐渐减少,但那种低沉的嗡鸣声却越来越清晰。偶尔,还能听到从通风管道深处传来某种细微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异响,倏忽即逝,让人疑心是错觉。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季西风猛地抬起手,示意停下。
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
那低沉的嗡鸣声中,似乎夹杂进了一种新的、有节奏的“嘀嗒”声,并且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是脚步声!
而且不止一个!
正从右侧的通道快速接近!
“隐蔽!”季西风低喝一声,目光迅速扫过周围。回廊两侧除了光滑的墙壁和紧闭的房门,几乎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模糊的交谈声,用的是某种非通用语,语调急促。
危机,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