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一盒裹着银箔纸的巧克力,榛子脆的惊喜与黑巧的苦涩总被混在一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咬开是甜是涩,更猜不透灾难与惊喜究竟谁会先撞进生命里。林钦言在高三开学前的那个盛夏,曾亲手接住过孙知宁递来的那颗“巧克力”——少女在蝉鸣聒噪的老槐树下,攥着衣角说“我喜欢你”时,眼尾的碎光比树梢的太阳还要亮。
可林钦言只是沉默。他不是不动心,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心里装着比“当下”更重的东西。他想要的从不是课间传纸条的暧昧、放学同路的短暂陪伴,不是青春期里稍纵即逝的欢愉,而是能攥着对方的手,从校服走到西装,从巷尾的夕阳走到巷口的晨光,是能称得上“一辈子”的未来。他以为时间还够,以为他们能等彼此再长大一点,却忘了孙知宁的世界里,时间早已开始倒数。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做的事情,不因为人而区分。
“真是可惜了呢。”孙知宁的声音很轻,像被风拂过的糖纸,没带半分怨怼。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过,最后看了一眼聊天记录里林钦言那句“我想再等等”,便按灭了屏幕,放进帆布包侧袋。转身要走时,却又顿住脚步,像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
“那容我问一句。”她转过身,巷口的夕阳正斜斜地铺过来,给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暖金色。林钦言迎着那缕最后的阳光望过去,女孩的轮廓在光晕里变得有些模糊,他下意识睁大眼睛,想看清她此刻的表情——是失落,是释然,还是和自己一样,藏着没说出口的慌乱?
“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猛地砸进林钦言的心湖,激起一团水花,久久不能平静。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本因为阳光而缩成细缝的瞳孔,瞬间撑得滚圆。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就感受到一阵柔软,孙知宁已经快步上前,伸手抱住了他。
这是林钦言第一次被女孩子拥抱。身前的柔软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像它的主人一样,带着点不管不顾的蛮横,顺着呼吸钻进他的鼻腔,一路冲到脑海里。他僵在原地,连手指都忘了动,只本能地想把这个味道记下来——是栀子混着夏风的味道,是孙知宁的味道。心跳像擂鼓一样撞着胸口,脸颊的热度顺着耳尖往上爬,连耳根都红透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却是他第二次被人倾听心跳——上一次,是在图书室的恶作剧。
“不用多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孙知宁把耳朵从他的胸口移开,轻轻的将林钦言推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朝着巷口走去,帆布包的带子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即使嘴上说的再怎么绝情,身体还是最真实的啊。”她的声音飘过来,像个猜透了秘密的妖精,把林钦言藏在“等”字背后的心意,看得明明白白。
“那么,最后一个忠告。看手机。”孙知宁没有回头,林钦言只看到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清脆的按键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随着最后的响声落下。下一秒,他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孙知宁发来的短信:“遇到好女孩,就别等我了。”
林钦言的心猛地一沉,那种“不妙”的预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喉咙。他连忙抬头朝巷口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拔腿追出去,只看到巷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整洁光亮,看起来是第一次出门,除此之外,再没有半个人影。
所有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林钦言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踉跄着走到那辆黑色轿车旁。他抬手敲了敲车窗,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师傅,您……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刚从这条巷子里出来的。”
司机摇下车窗,探头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没看见啊,我在这儿停了快十分钟了,就只看到你一个人出来。”
林钦言的后背靠在冰冷的车身上,彻底没了力气。他顺着车身滑坐到马路边,膝盖抵着胸口,连司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都听不进去——或许是问他要不要帮忙,或许是提醒他这里不能长时间停留,可那些声音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又遥远。
就在他的脑子像生锈的齿轮,转不动半分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这一次,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上是孙知宁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好了,不逗你了,我有些事情,你也别问。如果你愿意,等我三年。别还是现在这样的半吊子形象哦。”
林钦言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原本缓慢得像要停摆的心跳,渐渐回到了正轨,胸口的憋闷感也散了些,周围的声音开始一点点清晰起来——远处便利店的门铃声、自行车的铃铛声、还有身旁黑色轿车启动的引擎声。
“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林钦言已经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女在哪里了。目送眼前的车辆启动。心也安定下来。
车子缓缓驶离,卷起一阵带着尘土的风。巷尾的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天一点点暗下来,整片空间只剩下林钦言一个人,坐在马路边,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那句“等我三年”,把那个带着栀子花香的拥抱,和巷口的最后一缕阳光,一起刻进了十七岁的夏天里。
独自踏上回家的路上,今天就像梦那般,坐了一次过山车。摸索着自己带书的小包,上面有个独特的玩偶,还是最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想必那时候你就开始准备了吧。”林钦言心中这般想着,只能将这位少女放在心中,有些后悔没有答应她的表白,不过也好,倘若她遇到更好的,也不会因为自己而耽误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