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施恩九皇子，帝后心思异
凤仪宫中的一番谈话，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机锋。皇后并未完全相信苏云昭那套“游方道人”的说辞，但也没有继续深究，这份保留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信号。苏云昭知道，自己在皇后这里，算是挂上了号，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她回到听雪苑时，天色已近黄昏。夏竹和青黛早已焦急等待，见她安然归来，才松了口气。苏云昭没有多言，只吩咐备水沐浴，洗去一身疲惫与那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甜腻香气。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苏云昭欲借着太后和皇后两重隐约的庇护，在王府中暂歇锋芒、巩固势力，外界的风波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就在“赏梅小宴”风波过去不到五日，宫中再次传来消息，且是与苏云昭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九皇子突发急病，高热不退，呕吐不止，太医院众太医束手无策，言称似是罕见的疑难杂症，药石罔效，情况危急。
九皇子生母早逝，由皇后代为抚养，虽非嫡出，但因其聪慧伶俐，颇得皇帝和皇后怜爱。此消息一出，宫中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
这日午后，苏云昭正在翻阅青黛整理的各院份例记录，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夏竹带着惊慌的通报声：“娘娘！宫里来人了！是、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苏云昭心中一动，放下册子，整了整衣襟迎了出去。只见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李全安带着几名小内侍，面色凝重地站在院中。
“苏侧妃接旨——”李全安展开一卷明黄绢帛，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云昭及院中众人立刻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靖亲王侧妃苏氏，通晓岐黄之理，曾解太后寿礼之妙，察柳氏急症之微。今九皇子染恙，太医院束手，特宣苏氏即刻入宫，为九皇子诊治。钦此——”
宣她入宫为九皇子治病？！
这道旨意，如同平地惊雷，不仅炸懵了听雪苑的众人，恐怕也震惊了整个京城！让一个亲王侧妃，一个女子，去给皇子诊治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急症？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苏云昭心中亦是翻江倒海。皇帝此举，是何用意？是真的病急乱投医，听信了某些关于她“不凡”的传言？还是……又一次更深的试探？抑或是，有人故意将她推到风口浪尖，若治不好，便是欺君之罪？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心中虽惊涛骇浪，苏云昭面上却依旧沉稳，恭敬地接过圣旨。
李全安看着她平静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语气稍缓：“苏侧妃，皇命紧急，轿撵已在府外等候，还请速速随咱家入宫。”
“有劳公公。”苏云昭站起身，对夏竹和青黛快速吩咐了几句，无非是守好院子，无需惊慌，便随着李全安匆匆出了听雪苑。
再次踏入这朱墙深宫，心境却与上次截然不同。上一次是为自保，为争一线生机；而这一次，却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到了救治皇嗣的险境之中。
轿撵直接抬到了九皇子所居的“景阳宫”。宫门外气氛肃杀，太监宫女们行色匆匆，面带忧惧。皇后竟也等在殿外，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焦灼与疲惫。
见到苏云昭，皇后立刻上前一步，也顾不得寒暄，直接道：“云昭，你来了就好！快，进去看看皇儿！”
“臣妾遵旨。”苏云昭敛衽一礼，随着皇后快步走入内殿。
内殿药气浓郁，几名太医跪在角落，面如土色。龙床上，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紧闭双眼，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气息微弱，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正是九皇子夜玄瑾。
苏云昭走到床前，先是仔细观察了他的面色、瞳仁、舌苔，又轻轻搭上他的腕脉。指尖触及那滚烫的皮肤和紊乱虚浮的脉象，她眉头微蹙。
这症状……高热、呕吐、脉象浮数中带着一丝滞涩……不像是寻常的风寒或时疫。她凑近些许，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九皇子呼出的气息中，带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杏仁味！
氰化物？！不，不像，气味太淡，症状也有所不同。但绝对是某种毒素！
她立刻心中凛然。九皇子这不是生病，是中毒！而且是一种颇为隐秘、症状类似急病的毒！
“皇后娘娘，”苏云昭收回手，神色凝重地看向皇后，“九皇子殿下并非寻常病症，依臣妾浅见，似是……中了某种秽物之毒。”
“中毒？！”皇后凤眸圆睁，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声音都变了调，“怎么可能？！皇儿饮食皆有专人试毒！”
殿内跪着的太医们也纷纷抬起头，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此毒或许并非经由口入，或者剂量极微，试毒之人未能察觉。”苏云昭冷静分析，“殿下脉象紊乱，气息有异，面色潮红却唇色发绀，皆非正常高热之兆。需立刻解毒，否则恐伤及心脉！”
她并非危言耸听。这毒虽不立刻致命，但若拖延下去，对孩童的身体损伤极大。
“你可能解？”皇后急切地问道，眼中带着最后的希望。
苏云昭沉吟片刻。她虽不通这个时代的具体医术，但前世所学涉猎极广，尤其对各类毒素的特性与应急处理有所了解。加之灵泉似乎有净化之效，或许可以一试。
“臣妾需立刻为殿下施针，辅以独门解毒之法，或有一线生机。但此法凶险，需娘娘决断。”她必须将丑话说在前头。
皇后看着床上痛苦的儿子，又看看神色镇定、眼神清明的苏云昭，咬了咬牙：“好！本宫信你！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得到授权，苏云昭不再犹豫。她请皇后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下两名心腹宫女帮忙。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借口防身备下的）银针，以灵泉稍稍浸润，然后凝神静气，依据前世所学穴道知识与对毒素流向的判断，手法精准而迅速地刺入九皇子几处关键穴道，先护住其心脉与脏腑。
随后，她借口需要调制独门解毒散，取来清水，暗中滴入数滴灵泉，喂九皇子服下。灵泉虽非万能解药，但其强大的生机与净化之力，对于中和毒素、激发人体自身抵抗力应有奇效。
施针与喂药之后，苏云昭并未停歇，持续以特殊手法推拿九皇子背部经络，助其气血运行，加速毒素代谢。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寂静无声，只有九皇子偶尔发出的微弱呻吟和苏云昭沉稳的呼吸声。皇后紧握双手，指甲掐入掌心而不自知，紧紧盯着床上的儿子和苏云昭每一个动作。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皇后几乎要绝望之时，九皇子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带着腥气的黑紫色污物！紧接着，他额头的热度开始明显消退，潮红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皇儿！”皇后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
苏云昭探了探九皇子的脉象，虽然依旧虚弱，但那中毒的滞涩感已然消失。她松了口气，收回银针，对皇后道：“娘娘，殿下体内的毒素已排出大半，性命应是无碍了。后续只需静养，用些温和滋补的汤药调理即可。”
皇后看着呼吸平稳、仿佛睡着了的儿子，又看看眼前这个额角带汗、神色疲惫却目光清正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皇上驾到——”
皇帝大步走入殿内，显然也是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他看到床上安然睡去的九皇子和面露喜色的皇后，紧绷的脸色稍缓，目光随即落在苏云昭身上。
“如何？”皇帝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皇后连忙将苏云昭如何诊断出中毒、如何施针用药、九皇子如何转危为安的过程，简要禀报了一遍。
皇帝听完，深邃的目光落在苏云昭身上，久久不语。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探究，有惊讶，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苏氏，”皇帝缓缓开口，“你今日救了朕的皇儿，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苏云昭跪倒在地，垂首恭声道：“陛下洪福齐天，九皇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臣妾不敢居功。能为陛下、娘娘分忧，是臣妾的本分与福气。”
她不要赏赐，至少现在不能要。救治皇子，本是险中求生，若此刻邀功，反落了下乘。
皇帝看着她谦卑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最终道：“有功当赏。朕便赐你金牌一面，允你日后可随时入宫，向太后、皇后请安。另，赏黄金千两，东海明珠一斛，云锦十匹。”
这赏赐，不可谓不重！尤其是那面可以随时入宫的金牌，无异于一道更高等级的护身符！
“臣妾，谢主隆恩！”苏云昭叩首谢恩。她知道，这赏赐背后，是皇帝更深的注目与衡量。
救治九皇子之事，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宫廷内外。苏云昭的名字，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只是这一次，不再仅仅是“聪慧”、“有急智”，更与“医术通玄”、“救驾有功”联系在一起。
帝后的心思，也因此事而变得更加微妙。皇后对她感激中带着依赖，皇帝则欣赏中藏着更深的审视。
而苏云昭自己，则在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与“功劳”之下，感受到了更加沉重的压力与……那来自暗处，愈发冰冷的杀机。
施恩于九皇子，是机遇，更是巨大的挑战。她在这深宫棋局中的分量，陡然加重，却也使得自己，更加显眼，更加危险。
第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