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醉仙葫内,星光道路静谧延伸,将葬神古脉的混乱与死寂远远抛在身后。葫中无日月,唯有永恒的星辰辉光与那醇厚又辛辣的酒香弥漫。
叶尘盘膝而坐,心神沉凝。此番冥渊之行,虽时间短暂,但经历之险、收获之丰、触动之深,远超以往。与仙台境后期乃至巅峰的强者周旋,直面冥渊领主那等古老存在的意志,更是亲手破坏了玄天子那惊天动地的图谋……这一切,都如同巨大的磨盘,砥砺着他的道心,也催生着他体内力量的蜕变。
混沌归墟道体自主运转,灰蒙蒙的道炁在经脉中奔腾不休,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深邃。那枚代表着道初之境的神秘混沌漩涡,旋转得越发圆融自如,中心那点象征着新生的光明,似乎也壮大了一丝,虽依旧微弱,却顽强不息,如同黑夜中的启明星。
量天尺投影悬浮于漩涡之上,洒下纯净星辉,与混沌道炁交相辉映。《周天星衍术》的诸多奥义如同烙印般刻入神魂,不仅仅是推演洞察之法,更是一种认识世界、理解规则的全新视角。他感觉自己对能量的感知、对空间的理解、乃至对那冥冥中因果命运长河的触摸,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细细回味着与冥渊死气接触、乃至最后“墟掉那冥渊领主死亡标记的瞬间。那种感觉,并非简单的对抗或吞噬,更像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包容。混沌道炁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极致的死亡法则之力网罗其中,归墟真意则如同网上的结点,引导着这股力量走向其自身的终结,复归于最本源的无,而其中一丝最为精粹的死亡真意,却被剥离出来,如同标本般被包容在道炁之中,供他观摩、理解。
“死亡亦是归墟的一种显化,是生命形态的终结,能量循环的一环。”叶尘心中明悟渐生。他的归墟,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包含着从有到无,再从无中孕育有的可能性的完整循环。冥渊代表的死亡,更像是这个循环中偏向于终结的那一部分。
这番感悟,让他的混沌归墟道体隐隐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道基愈发稳固,道韵愈发深邃。
“啧,小子,悟性不错嘛。”酒颠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依旧抱着葫芦,半倚在星光道路上,醉眼朦胧地看着叶尘,“这么快就摸到了一点生死轮转的边角料。不过别高兴太早,你这道路子太野,前面是坦途还是悬崖,老子都看不清,以后有你头疼的时候。”
叶尘睁开眼,看向酒颠,郑重地拱手一礼:“此番多谢前辈援手与指点。”若非酒颠,他别说获得星衍传承,恐怕早在观星台就被三大强者围攻至死,更遑论破坏玄天子的阴谋。
“少来这套虚的。”酒颠摆摆手,灌了口酒,“老子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顺便瞅瞅你小子能走到哪一步。真要谢,以后弄到好酒,记得给老子留点。”
他顿了顿,神色稍微正经了些:“玄天子那老小子,这次吃了这么大亏,投影受损,计划破产,还丢了部分残魂在老子这儿,绝不会善罢甘休。太玄门势力庞大,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叶尘目光平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执意寻仇,叶某接着便是。”经历连番生死,他的心志早已坚如磐石。
“有骨气!”酒颠赞了一句,又嘿嘿笑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经此一闹,玄天子勾结冥渊、图谋不轨的事情算是瞒不住了。联盟内部,乃至整个青岚道域,够他喝一壶的,短时间内应该没空全力对付你。但你身怀重宝,又得罪了魔族和那阴骨老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小心点。”
叶尘点头,这些他早有预料。
“前辈,我们这是回流云仙城?”叶尘问道。白素仙子还在城中,南宫飞羽也急需救治。
“嗯,先把那用剑的小子的事儿了了。”酒颠打了个哈欠,“然后嘛……你这点修为,在接下来的风波里可不够看。得找个地方,让你好好闭关消化一下这次的收获。老子顺便也看看,能不能把你那朋友的魔焰给拔了。”
提到南宫飞羽,叶尘心中一紧:“前辈有办法驱除那蚀魂魔焰?”
“办法嘛,总是有的。”酒颠晃着葫芦,眯眼道,“那焚天谷的魔火虽然麻烦,但老子这葫芦里装的可不是寻常酒水,乃是采集万载空青、九天玉露,辅以数百种奇珍异果,再以老子独门秘法酿造的乾坤一气酒,最擅化解异种能量,温养神魂。不过……”
他瞥了叶尘一眼:“要驱除那深入心脉与剑魂的魔焰,光靠酒还不够,需得以精纯的生机之力护住其本源,再以特殊手法引导。你小子那混沌道炁,包容性强,或许能派上用场。到时候你得给老子打下手。”
“义不容辞。”叶尘立刻应下。
……
流云仙城。
距离叶尘与酒颠离开已过去数日,城内的气氛依旧紧张,但比起之前的绝望,已然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忙碌。护城大阵在叶尘修复的基础上持续运转,修士们抓紧时间修复城墙,救治伤员,空气中虽仍有淡淡的血腥与硝烟味,却也多了一丝顽强的生机。
白素仙子坐镇城主府,以九天仙音辅助伤员恢复,安抚人心。她气质空灵,仙音涤荡,无形中成为了流云仙城的精神支柱之一。只是其眉宇间,总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色,目光不时望向城外远方。
这一日,她正在以琴音为一名重伤的长老梳理紊乱的经脉,心中忽有所感,抚琴的玉指微微一顿。
下一瞬,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静室之内,正是叶尘与酒颠。
“叶道友!”白素仙子美眸一亮,瞬间起身,眼中的忧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欣喜。当她看到叶尘虽气息内敛,但眸光愈发深邃,显然此行又有精进时,更是放下心来。随即她又看向邋里邋遢的酒颠,虽不知其具体身份,但也知是前辈高人,连忙敛衽一礼:“前辈。”
“嘿嘿,女娃娃不错,心性澄澈,是个好苗子。”酒颠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便落在了静室内玉榻上依旧昏迷不醒、被一层碧绿色仙音光晕护住的南宫飞羽身上。
“情况如何?”叶尘快步走到榻前,看着南宫飞羽那苍白如纸、眉心隐有黑气缠绕的脸色,沉声问道。
“我以回春仙音勉强护住了他的心脉与残存剑意,延缓了魔焰侵蚀,但魔焰根植于其剑魂深处,与他的本源几乎融为一体,我……无能为力。”白素仙子语气带着一丝歉然与无奈。
酒颠走上前,脏兮兮的手指搭在南宫飞羽的腕脉上,闭目感知了片刻,眉头微挑:“啧啧,蚀魂魔焰,焚天谷库尔萨斯的本源魔火,够狠的啊。这小子剑心倒是纯粹坚韧,换个人早就魂飞魄散了。”
他收回手指,对叶尘和白素仙子道:“准备一下,找个绝对安静的地方,老子要动手了。女娃娃,你的仙音留着,待会儿可能需要你稳住他的神魂。小子,你负责以混沌道炁护住他心脉与剑元核心,听老子指挥,老子让你干嘛就干嘛。”
两人立刻点头。
云岚真人闻讯赶来,得知酒颠要救治南宫飞羽,大喜过望,立刻将城主府最深处、布有重重禁制的密室开启,作为救治之地。
密室内,南宫飞羽平躺于玉榻之上。酒颠解下背后的朱红葫芦,神色少有的严肃起来。他先是以指代笔,以酒为墨,在南宫飞羽周身刻画下无数玄奥的醉仙符文,形成一个奇特的酒阵,暂时隔绝内外气息,并稳定其身体状态。
随后,他拔开葫芦塞,一股浓郁到极致、仿佛蕴含天地造化的酒香弥漫开来。他并未直接灌酒,而是以自身无上修为,引导出一缕如同琼浆玉液般的乾坤一气酒,那酒液并非水流,而是一道氤氲着七彩霞光的灵蕴之气。
“仙音护魂!”酒颠低喝。
白素仙子立刻盘膝坐下,古琴横膝,玉指轻抚,空灵涤荡的安魂曲悠然响起,化作一道道柔和的碧绿光晕,如同母亲的手,轻轻包裹住南宫飞羽的神魂,抚平其因魔焰灼烧而产生的痛苦与躁动。
“小子,混沌道炁,护住心脉与剑魄!”酒颠再次喝道。
叶尘不敢怠慢,双手虚按在南宫飞羽胸口与眉心,精纯的灰蒙蒙道炁缓缓渡入,如同最坚韧的屏障,将南宫飞羽最重要的心脉与那凝聚了其一身剑道修为的剑魄牢牢护住。他的道炁包容万象,并未与南宫飞羽纯粹的剑元产生冲突,反而如同温床般将其庇护起来。
“好!开始了!”酒颠眼中精光一闪,操控着那缕七彩酒蕴之气,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精准地探入南宫飞羽的经脉之中,直逼那缠绕在剑魂之上的幽绿魔焰!
救治南宫飞羽,驱除蚀魂魔焰,成为叶尘回归流云仙城后的首要之事。而与此同时,他与酒颠大闹葬神古脉、破坏玄天子图谋的消息,也正以惊人的速度,如同燎原的星火,朝着青岚道域的各个角落扩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