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挂断电话开始,海哥的电话不曾停过,他喊了很多同学朋友亲戚,安排着后续的跟进事宜。
我贴着窗户,看着路旁倔强的生长在公路上的树木,它们何尝不是我呢?
我一直觉得上天垂怜才会让我走到今日,甚至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良师益友。
终于鼓足勇气想和william继续走下去,却又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我不甘,怎么可以这样对william,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嫂子,刚刚你做的很好。我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事,你放心没啥大事。容哥身体一向就不错,应该没啥大事。啊,先别难过。”
我转头看着他,“海哥,容哥到底怎么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双眼通红无神,但是充满了斗志。
“我猜的,应该是脑梗或是心梗……”
他目视前方,脸上一脸的哀愁和阴沉。
“开快点……”
我喃喃自语,看着窗外。
“喂,月月下周我请了假,有些事需要你和Zoey提前安排,我邮件发给你了,你记得上班了看……”
“喂,Frank帮william请个假,病假,需要我怎么配合你随时跟我说……”
“你好,我约了机场接送服务,因为是帮家人订的,麻烦到时候直接联系乘坐的人。对,联系不上可以再联系我,好,谢谢。”
“你好,我想申请使用亲属福利,对,特殊病人护理,具体时间我在网上提交。好,谢谢。”
“喂,你好我在网上订了宠物照看服务,请帮我确认一下订单……对,是的,好,谢谢。”
我脑海里一一排序一样样的将这些琐碎的事都安排起来,仿佛这般我就忙的顾不上其他,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等一切安排妥当,我两眼空洞的目视着前方。
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william,等着我。
“嫂子,这些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管,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有我们呢,放心啊。”
“那什么,你放宽心,我听急救的医生说送的及时,问题不大,放心啊。”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车子也到了申城交大一附院的门口,一下车我们便冲向急救室。
夜晚的医院恍若白昼,楼道里的灯光此时像极了通往天堂的隧道。
我愣神的坐在冰凉的长凳上,手里死死的握着手机。
身边是同我一样六神无主的小姨,她抽泣了一会,这会估计累了。
海哥一进医院就不见了人,他让我和小姨在此等候。我们只能傻傻地等着,抓耳挠腮般的难受。我安慰了小姨一阵子,我就那么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不会就此成为永别了吧。
我一遍一遍的这样设想着,又一遍一遍的推翻骂着自己。
“手术中”三个字在白色的光影里,那么的鲜红,就像是我此刻的心跳,扑通扑通的鲜红色。
没过多久,走廊来了很多人。
我看到了鲍玉品他们几个,还有月月。
“怎么样了?”月月带了一个针织衫,给我披上。
我抬头看着她,眼眶湿润。
“没事的,没事的。容哥那么好的身体,肯定没啥大事。别难过,他都健身的,一身的腱子肉肯定能扛过去……”
腱子肉,是啊!
那时我俩刚同居,月月问我谈恋爱的感觉。我说我喜欢他一身的腱子肉,是不是显得我很色。
她说,我这是生理性喜欢。
即使加班再晚再忙,即使跟我在一起后老吃我的剩饭剩菜,他也不曾懈怠。定期都会去健身房打卡,要么就带我去游泳,他怎么会……
原来面对未知的审判是这种感觉,原来只有在失去的那一刻才会明白拥有的珍贵。
我将针织衫披到小姨身上,转身往大厅走去,月月紧张的看着我。我转头点点头表示没事,看着他们几个说道:“我没事,我去前面看看。你们在这等着……”
海哥很久没有回消息了,我不能这样干等着。
我去急诊室查看了william的信息,坐诊的医生询问了大概情况说他在住院部那边。我又反复确认了下姓名和情况,他说的一致。
那,那我们在手术室等什么。海哥让我们在手术室等着,难道william没进手术室?
不管如何,我急匆匆赶往住院部。
又在导诊台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william的接诊医生,是位年纪较长,看着头发花白的医生。
看我火急火燎的过来,他带着我去了一间值班室,耐心的询问。
“你是家属?”他示意我坐,我看着他缓缓坐下,心里莫名安心多了。
“是的,他是从机场转过来的,一路跑过来还没看到人,不知道目前的情况……”
在面对审判长,再厉害的律师怕是也会畏惧三分。
我看着他沉着冷静的脸庞,心里敲锣打鼓,脸上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静和理智。
“他已经转到住院部了,小徐,小徐……”
他朝着门口喊了几声。一位年轻的瘦高瘦高的小伙子进门,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我,又看着他说道:“王主任,您找我?”
“嗯,你给刚从机场送来的那位,给家属说说情况……对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他起身,将位置让给这位徐医生,走出门前又回头看我问道。
我轻轻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笑了笑,然后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你是……容……学斌的家属吧?”他拿着一堆资料,在电脑查阅着信息,时不时侧着头看着我。
我立马转身对着他,点点头。
眼下他是我唯一能了解到william病情的人了,最起码他是第一个准确叫出了william名字的医生。
“哦 ,你是要查病房号还是什么?”
我懵懵的看着他,一脸的疑惑。
“我是问,你是要查病房号还是询问病情还是其他什么问题?是他又哪不舒服了吗?”他说的很慢,生怕我没有理解。毕竟刚刚王主任问我的时候,我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这种情况他们可能也见得多了。
“我……他……他不是在手术吗?现在我们家属在,能大概说一下他是什么情况吗?”
我也说的很慢,生怕说不清楚和他产生信息差。
他愣了愣,然后疑惑的问:“手术?他已经进手术室了吗?”
他的语气略显惊讶,看着我一脸的疑惑,他反而更疑惑。
“你等下,不好意思。”
说完他一个转身出去了,又留我在这里一个人。
我一会点亮屏幕看一下,一会看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消息。只是,静悄悄的。我最讨厌这种等待,就像是等待死亡一样的恐怖。
趁此间隙,我给海哥打了个电话,那头响了很久,准备挂断的时候,他接了。
“喂,嫂子,你在哪呢?”
“我……我在……我在住院部这边。”我抬头看了看门牌,我在里面看不见,想起来我是在住院部的值班室。
“你在住院部?”
海哥声音很大,我听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他真的没听到。我,是不是应该老实的待在那里才对?
“嗯,我问的急诊说是阿斌在住院部,我就过来了……”
“不是,嫂子,你等会啊,你在哪呢?我过来找你……”
我正准备出门看,便迎面碰到刚出去的徐医生,我便草草先挂了电话。
“等会儿,你确定你说的是这位患者吗?”他将电脑屏幕转了转,让我看屏幕。屏幕上是类似一个个人档案一样的页面,我第一眼就看到了william社保卡上面的照片。
我仔细看了看照片和姓名,点点头看着他。
他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身子放松似得瘫了一下。“我就说嘛,怎么跑去手术了,他不需要手术,眼下他没啥问题,只不过需要再观察观察。……”
他说着看着我,我表情一会僵硬,一会不明所以,听得云里雾里。
海哥的电话又来了,他笑了笑示意我接。然后,他又出去了。
“喂,海哥。”
“嫂子,你在哪呢?我们都在这边等你呢!”
“啊,我马上来。”
“不用,嫂子你给我说下位置,我过来了,我来接你。”
我听到海哥气喘吁吁走路的声音,像是风驰电掣般的电流在听筒中滋滋地响。
“嫂子,你别挂电话,我马上来……”
我起身看着电脑屏幕,william的病历单上写着,简短的几个字。
“急性呼吸窘迫综合症”,我念着这几个字,对着话筒问海哥,“海哥这个是脑梗吗?”
我将整个页面都仔细看了看,除了一些个人信息,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不过备注很清楚是从急诊室转过来的患者,也有大概描述了在机场做的紧急措施……
那……手术室……
“等等,病房号病房号………在哪呢?”我快速翻看着页面,试图想找到那个数字。
“嫂子,我过来了。你出来……”
“等下海哥,我看到了病例上面写着阿斌的病房号,309。”
“不是,嫂子,你听不听话,快出来……”
海哥生气的一声,我有些莫名,但还是乖乖出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