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在浩瀚云海之上又平稳航行了数日。自那日副宗主雷昊点明强敌、带来沉重压力之后,整艘云舟的气氛便一直处于一种压抑的沉寂与紧绷的修炼状态之中。弟子们大多闭门不出,舱室内玄力波动此起彼伏,每个人都试图在抵达终点前,将那令人窒息的压力转化为哪怕一丝一毫的实力提升。通道中偶尔相遇,也多是点头示意,神色凝重,很少交谈,空气中仿佛凝结着一层看不见的冰。
林阳绝大部分时间也留在自己的舱室内。他并未像他人那般疯狂运转玄气寻求突破,而是持续不断地在识海中推演、细化着各种预案。从如何最完美地伪装出“侥幸通过”资格筛选的表现,到遭遇不同属性对手时该如何“艰难”地战而胜之或“遗憾”落败;从利用何种丹药和阵法组合能最快脱离险境,到易容敛息后如何混入人群打探消息……他将“生存”和“隐匿”这两个词琢磨到了极致。同时,他也分出一缕神识,时刻感应着云舟外部的能量流动与远方的气息变化,这是他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既是警戒,也是一种对未知环境的提前适应。
这一日,正值午后。云舟穿透了 particularly 浓厚的一片云层,外界的光线骤然变得明亮刺眼了许多。也正是在这一刻,一直闭目盘坐,以神识默默感应外界的林阳,眉头微微一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恢弘而古老的“意蕴”,如同沉浑的潮声,透过遥远的距离,穿透云舟的守护光罩,隐隐约约地漫延而来。这不是声音,也不是具体的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汇聚了亿万生灵气息的庞然存在的“呼吸”,带着一种令人心神不自觉为之所夺的厚重与威严。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舟内部,许多正在闭关或静修的弟子,也都心有所感,纷纷从入定中惊醒,一种莫名的悸动萦绕心头。就连几位长老所在的舱室,也传来了不同寻常的玄力涟漪。
“感觉到了吗?”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窃窃私语声开始在通道中响起,压抑数日的沉寂被一种新的、混合着好奇与不安的情绪所打破。不少弟子按捺不住,纷纷推开舱门,朝着云舟前部的观景平台涌去。
林阳也站起身,略作整理,便不疾不徐地汇入了人流。他依旧选择了一个相对靠边的位置,并不引人注目。
当他站定,目光越过云舟闪耀着符文的光罩,投向远方地平线时,即便是以他两世为人的心性,瞳孔也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缩。
只见在视线的尽头,天地相接之处,一片无比雄伟、壮阔到超乎想象的巨大轮廓,正静静地匍匐在大地之上!
那是一座城。
却绝非青阳城,甚至远非他想象中任何“城”的概念所能形容!
其规模之巨,目力难及尽头,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仅仅是其体量,便带给人灵魂层面的巨大压迫。高耸的城墙绝非普通石材砌筑,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金属光泽,在午后的阳光下流转着沉稳而坚韧的光辉,高度恐怕不下数百丈,宛如连绵不绝的山脉拔地而起,直插入云!
城墙之上,依稀可见无数密密麻麻的符文阵列若隐若现,构成了复杂无比、散发着令人心悸能量波动的巨型防御阵法。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巍峨的箭塔、法坛如同巨兽的利齿般探出,森然肃杀。城墙之下,宽阔得足以让数十匹骏马并驰的护城河环绕,河水并非寻常颜色,隐隐泛着灵光,显然也非同凡水。
而这,还仅仅是这座巨城的外郭!
视线越过那高得令人绝望的城墙,能够看到城内并非一马平川。无数风格各异、但同样恢弘的建筑群鳞次栉比,亭台楼阁,宫阙殿宇,参差错落。有高塔刺破云霄,顶端汇聚着风云;有巨大的浮空山峦被强大的阵法托举,悬浮于城市上空,瀑布从山上垂落,汇入下方的云海与灵雾之中,霞光缭绕,宛若仙境;更有无数道流光,如同繁忙的星辰,在城市的各个区域之间井然有序地飞驰穿梭,那是其他宗门的飞行法器、或是强大的修士驾驭玄光往来飞行!
整座巨城,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之中,那光晕散发着一种堂皇、威严、至高无上的气息,令人心生敬畏,不敢亵渎——那是天风皇朝汇聚一国的磅礴气运与万民信念所化,是皇道龙气!
与眼前这座巨城相比,青云宗所在的群山固然清幽仙逸,却少了几分这席卷天下的帝王霸气与囊括万族的浩瀚气象!青阳城更是如同乡间土堡,完全不值一提。
“天……天风皇都……”有弟子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震撼。
“这就是上国皇都的气象吗……”李青青站在不远处,美眸圆睁,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即便是向来阴沉倨傲的王龙,此刻也失了声,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脸色变幻不定。
张猛仰着头,粗犷的脸上满是震撼,手中的皮卷忘了收起。
苏沐月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观景台,独自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清冷的眼眸倒映着那座越来越清晰的雄城,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这座城,就是她即将浴血奋战的舞台,那扑面而来的煌煌威压,让她体内的玄力都不自觉地加速运转,既是抗拒,也是一种被极致压力激发的兴奋。
林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和云舟护罩,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片天地间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以及那灵气之中混杂的、无数强横、晦涩、或锐利或深沉的气息!
五国天才,各方势力,鱼龙混杂,风云际会!
危险,难以估量。
机缘,也同样潜藏在这片巨大的漩涡之下。
他的目光变得越发幽深,将所有惊叹与震撼压下,剩下的唯有极致的冷静与审慎。他像一块投入汹涌大湖的石头,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开始以自己强大的神识,贪婪地捕捉着从远方巨城方向弥漫而来的、杂乱却信息量巨大的“气息流”,试图从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
而也就在这时,云舟的速度开始明显降低,高度缓缓下降,调整着方向,朝着那巨城外围某个指定的、停靠着诸多其他飞行法器的区域平稳地滑翔而去。
天风皇朝都城,这座名为“天胤”的传奇雄城,终于近在眼前。
盛宴将开,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