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日头正盛。林阳循着空气中愈发浓郁的食物香气与人声喧嚣，来到外城东区一座占地极广、气势颇为不凡的酒楼前。
酒楼高三层，飞檐翘角，以灵木与青石构建，门匾上龙飞凤舞书写着“百味楼”三个鎏金大字。门前车水马龙，进出者大多气息不弱，衣着光鲜，显然此地在皇都修士界颇有名气。此处正是他今日探查的又一重要目标——消息灵通之处，除了茶馆坊市，便是这等修士聚集、推杯换盏的酒楼。
他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衫，收敛气息，随着人流步入楼内。一股混合了灵酒醇香、灵兽肉炙烤焦香以及各种珍稀食材清香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大堂内几乎座无虚席，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一个小二眼尖，见他进来，虽衣着普通，但气质沉静，倒也不敢怠慢，笑着迎上：“这位客官，是用膳还是小酌？大堂刚好还有个靠窗的僻静位置。”
林阳点点头，声音略带一丝沙哑：“一壶清心酿，两样你们这的招牌小菜。”说着，递过去几块下品灵石。
小二接过灵石，笑容更真诚了些，引着他来到大堂一侧靠近立柱的角落位置，这里既能观察到大部分堂内情形，又不那么引人注意。
酒菜很快上来。林阳并未动筷，只是拎起那壶泛着淡淡莹绿色的清心酿，自斟自饮，目光低垂，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实则耳廓微不可查地轻轻颤动，将周围十数张桌案的谈话声尽数纳入耳中。
初始多是些闲聊吹嘘、生意往来或是江湖见闻，并无太多有价值的信息。林阳并不着急，耐心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手。
约莫一炷香后，邻桌几位明显是皇都本地修士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几人衣着华贵，修为皆在玄师初期左右，正高谈阔论。
“要我说，此次五国大会，头名必是我天风三皇子风无痕殿下无疑！”一个胖乎乎的修士抿了口酒，笃定道，“殿下不仅修为已达玄师后期巅峰，更得皇家真传，据说已将《天风衍世诀》修炼到极高深境界，同辈之中，谁与争锋？”
对面一个瘦高个摇头晃脑：“刘兄此言差矣。三皇子固然天纵奇才，但其他几国也不是省油的灯。灵溪宗那位圣女水灵儿，据说是千年难遇的‘灵水体’，一手‘碧波千叠’神通已得真髓，玄力绵长浩瀚，最擅久战，未必会输。”
“水灵儿确实是个劲敌。”另一人接口，“不过，你们可别忘了烈火谷那个疯子炎烈！此人性情暴戾，修炼的《焚天霸烈诀》更是诡异霸道，动辄焚人经脉，下手狠辣无情。上次边境摩擦，他一人就烧死了对方一个小队的精锐，凶名赫赫啊！”
提到炎烈，那胖修士似乎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那家伙就是个煞星…不过，他再凶，还能凶得过…那位？”他说着，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目光略带敬畏地瞟了瞟天花板，仿佛上面有什么可怕的存在。
瘦高个和另一人也神色一凛，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你是说…姬家那位？”
“除了他，还能有谁？”胖修士声音更低，几乎如同耳语，“隐世家族姬家，多少年没派人参加这种大会了？这次突然派出姬无夜，据说…只是出来走走，历练一番。但就这‘走走’，听说前来迎宾的皇室长老，在他面前都感觉压力巨大！”
“真的假的？皇室长老至少也是玄灵境吧？”
“千真万确！有人猜测，姬无夜的修为…恐怕已臻玄王之境！”
“玄王？！这…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
“哼，对于姬家那种怪物家族，有什么不可能的？据说他出生时便有异象相伴，三岁感气，五岁凝玄，十岁玄师…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几人的低语，尽管轻微，却一字不落地被林阳捕捉。姬无夜，玄王境…这几个字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头。若传言为真，那此人的实力确实远超同辈，达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高度。这已非天才，而是妖孽。
这时，不远处另一桌，几个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外地赶来的修士加入了话题，他们的消息似乎更为鲜活。
“几位兄台讨论的，可是本届大会的顶尖天骄？”一个满脸精悍的汉子抱拳插话，“我等刚从北边过来，倒是听说了一桩关于那炎烈的趣事。”
“哦？快说说！”本地修士顿时来了兴趣。
那汉子嘿嘿一笑：“听说炎烈前几日在城外驿站，与另一强国‘金岚宗’的首席弟子起了冲突，双方一言不合动手。那金岚宗首席也是玄师后期的高手，一手金系玄技刚猛无匹，谁知炎烈只出了三招！”
“三招？结果如何？”
“第一招，破其护体玄罡；第二招，焚其本命玄器；第三招…直接一拳将那首席轰得吐血倒飞，经脉被灼伤大半，没有半年休想恢复！金岚宗长老当场脸就绿了，却愣是没敢发作！”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炎烈的凶悍显然比传闻更甚。
又有一人补充道：“灵溪宗水灵儿也不简单。来的路上，我等见过她出手驯服一头失控的水系灵兽，素手轻扬间，漫天水汽化作无形枷锁，那堪比玄师中期的灵兽竟毫无反抗之力，温顺如猫。其对水之道的掌控，已近化境。”
话题再次引开，人们又开始议论其他几位声名在外的天才，如擅长御兽的万兽山少主、精通阵法的天衍阁高徒等等，皆是各国翘楚，各有惊人艺业。
林阳默默听着，将每一个名字、每一则传闻、每一种可能的特点都记在心中，并与昨日市井所闻相互印证。这些信息虽零散，却逐渐勾勒出即将面对的对手们的清晰轮廓。
就在大堂内议论达到高潮时，二楼一间雅座的珠帘被轻轻挑起，一位衣着朴素、鹤发童颜的老者缓步走出，凭栏而立，似乎也被下方的热闹所吸引。他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群英荟萃，诚然可喜。然则，潜龙在渊，腾必九天。诸位所论，皆乃池中金鲤，固然耀眼，却岂知云穹之上，早有真龙盘踞？姬家之子，非凡俗可度，尔等拭目便可。”
此言一出，满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老者身上，带着惊疑与敬畏。这老者气息内敛，看似平常，但能在这百味楼拥有雅座，且一语压下满堂喧哗，绝非寻常人物。
他话中之意，更是再明白不过——你们讨论的这些所谓天才，在姬无夜面前，都不过是池中鲤鱼与九天真龙的区别！
老者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反应，放下珠帘，重回雅间。
大堂内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议论，话题中心彻底围绕那神秘而强大的姬无夜展开，各种夸张的猜测和传闻层出不穷。
林阳端起酒杯，将杯中清酿一饮而尽。酒液微凉，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流入腹中。
信息已经收集得足够多了。顶尖天才的名单、大致的实力评估、鲜明的性格特点…尤其是关于姬无夜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带来的巨大压迫感，已然如同实质般笼罩心头。
他放下酒杯，留下灵石，起身离开。走出百味楼喧闹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皇都的天空湛蓝如洗，那些悬浮的仙阙殿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然而在这片繁华盛景之下，林阳却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群英论榜，豪情万丈，但唯有亲耳听闻，方能真切体会到那即将到来的碰撞，会是何等的激烈与残酷。
他微微低头，汇入人流，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长街的拐角处。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