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旁边的朱高燧更是把头埋到了胸口，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太可怕了。
爷爷实在是太可怕了。
……
就在汉王府里上演着“父慈子孝”的全武行时。
兵部衙门内，灯火通明。
内阁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浦，三位大佬正襟危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
“还没消息吗？”
杨士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
派去汉王府附近打探消息的校尉，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了，却连个回信都没有。
汉王府内外，早就被天子亲军围得水泄不通，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陛下带着太上皇、太上太上皇的魂魄，亲临汉王府问罪……”
杨荣长叹一口气，满脸愁容。
“这阵仗，前所未有啊。”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杨浦的脸色最为凝重，他压低了声音。
“我担心的是……陛下会不会一时冲动，真的……真的对汉王和赵王痛下杀手？”
这句话，是三个人心里共同的恐惧。
汉王朱高煦谋反，罪该万死。
可他毕竟是天子的亲叔叔，是永乐大帝的亲儿子。
自古以来，皇位之争，兄弟相残，父子反目，并不少见。
但那大多是新皇登基，根基不稳时的血腥手段。
可如今，宣德皇帝圣名在外，朝局稳固，天下归心，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处理自己的叔叔。
一旦杀了，那可是要背上“屠戮亲叔”的骂名的！
这对一位仁君来说，是致命的污点。
更何况，永乐大帝的魂魄还在旁边看着呢。
当着亲爹的面，杀他的儿子？
这……这画面太美，他们简直不敢想。
“唉，陛下还是太年轻了，容易被情绪左右。”
杨士奇忧心忡忡。
“尤其是永乐爷那脾气……万一他在旁边拱火，陛下恐怕……”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位阁老，于谦于大人到了。”
“快请！”
三人精神一振。
很快，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坚毅的官员走了进来，正是于谦。
于谦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屋里压抑的气氛。
“三位先生，深夜急召，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杨士奇也顾不上客套了，直接把他们的担忧和盘托出。
“于谦啊，我们是怕……怕陛下在汉王府，控制不住局面啊！”
于谦听完，眉头也皱了起来。
但他比三杨要镇定得多。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
“三位先生的担忧，我明白。”
“但现在，汉王府被围，我们进不去，也联系不上陛下，在这里干着急，又有何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
“等。”
“等？”
杨荣有些急了。
“等到什么时候？万一等到明天，传出来的是汉王和赵王的死讯，那一切都晚了！”
“不会的。”
于谦的语气异常坚定。
“我相信陛下。”
“更何况，还有那位时靖国师在。”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稳住朝局，安抚百官，静待明日早朝。”
“到了明天，是福是祸，自然见分晓。”
于谦的话，像是一剂镇定剂，让焦虑的三杨，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最终，都缓缓地点了点头。
没错，现在除了等，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祈祷，陛下能够保持理智，不要做出让他们追悔莫及的决定。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早已齐聚，鸦雀无声。
但这份寂静之下，却暗流涌动，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知道，汉王朱高煦兵败被擒。
这事儿，还没完。
果不其然，队列之中，以几位手握兵权的老将为首，一大片武将骚动起来。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一横，齐刷刷地走到了大殿中央。
“扑通！”
沉闷的跪地声在大殿里回响。
“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为首的老将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汉王殿下乃陛下亲叔，太宗皇帝亲子！更是靖难元功，为我大明流过血，立过功！”
“汉王有功无过，何罪之有？！”
“陛下将其圈禁，此举有违祖制，寒了天下武人的心啊！”
“请陛下，解除对汉王殿下的圈禁！”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一半的武将，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大有朱瞻基不答应，他们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站在文臣之首的杨士奇，眼皮直跳，心里暗骂这帮丘八真是没脑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跳出来逼宫？
于谦则面沉如水，手紧紧攥着朝板，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跪地的武将，将他们的脸一张张记在心里。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陛下驾到”的通传，让殿内的喧嚣为之一静。
朱瞻基身着龙袍，面色沉静地从后殿走了出来，步履沉稳，只是眼底的疲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看着跪了一地的武将，心中冷笑。
好啊。
好一个有功无过。
好一个寒了天下武人的心。
正当他准备开口，用雷霆手段震慑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时。
一个比他更有气势，更具威严的声音，从他身后骤然响起！
“好大的胆子！”
“是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在这里逼咱的孙子？！”
这声音！
雄浑，霸道，带着一股子刻在骨子里的铁血杀伐之气！
大殿里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杨士奇等人猛地抬头，当他们看清从朱瞻基身后走出的那道身影时，整个人都懵了。
那人身着一身玄色龙袍，身形魁梧，面容冷峻。
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全场时，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哐当！”
杨士奇手里的朝板，再也拿捏不住，直直地掉在了金砖地上。
他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指着那道身影，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太……太……太宗皇帝？！”
“永乐大帝？！”
“这……这怎么可能？！”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官员，无论文武，都像是见了鬼一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虽然太宗皇帝已经驾崩多年，但在场的许多老臣，都曾亲身感受过永乐大帝的威严。
那声音，那眼神，那不怒自威的气场，绝对错不了！
就是他！
那个迁都北京，五征漠北，派郑和下西洋，修《永乐大典》的马上皇帝，朱棣！
“拜……拜见太宗皇帝！”
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紧接着，整个奉天殿的官员，呼啦啦地全部跪了下去。
一个个把头埋得死死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