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把碗往炕沿一搁,指尖还沾着姜汤的热气,正要起身,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扫过她刚脱的棉袄领子,激得她连打了三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嘟囔:“谁念我呢?该不会是空间里的菠菜成精了吧。”
她扶着炕边站起来,手腕上的银镯微微一烫,意识滑进“岁岁平安”空间。暖房里雾气氤氲,田圃的泥土松软得像刚翻过一遍,她蹲在角落翻找菠菜种子,手刚碰到布袋,脑袋忽然一沉,眼前发黑,差点栽进田埂里。
“哎哟……”她扶住石沿,喘了口气,“我这身子,还没进腊月就提前过年了?”
脚边那株草药轻轻晃了晃,叶片泛着微光,像是在点头。
她盯着它看了两秒,苦笑:“你还知道我病了?行吧,算你有良心。”
她从暖房架子上取下一小瓷瓶,标签是自己写的:“安胎清感丸,孕妇可用,一天两粒,别当糖吃。”她倒出一粒,药丸温润,入口即化,一股清流顺着喉咙滑下去,鼻腔里的堵塞感慢慢松动。
现实里,她晃了晃脑袋,扶着墙回了屋,刚爬上炕,人就缩成一团,拿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江砚洲是傍晚回来的,肩上落了一层雪,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看灶台——锅是凉的,水缸也没动过。
他眉头一皱,掀开里屋帘子,看见慕晴蜷在炕角,脸红得像刚蒸熟的螃蟹,呼吸又重又沉。
“发烧了?”他伸手一摸她额头,掌心一烫。
慕晴咧嘴一笑,声音鼻音浓重:“我这是……幸福上火,梦见咱家地窖塌了,全是蜜薯往外冒,我捡都捡不完。”
江砚洲不接这玩笑,转身倒了杯温水,拧了条毛巾敷她额上,又从柜子里翻出厚棉袄,盖在她身上。
“你不说,我就坐这儿。”他坐在炕沿,枪带搭在肩上,没摘,“你不睡,我也不睡。”
她叹口气,闭眼道:“就感冒,没别的。我不敢吃药,怕伤着肚里的小祖宗。”
江砚洲手一顿,声音压低:“你有事,比天大。药伤不伤,我说了不算,但你不该瞒我。”
“我这不是怕你巡逻分心嘛。”她睁开眼,冲他眨了眨,“你可是民兵骨干,万一在岗亭打瞌睡,被赵干事抓了现行,咱家脸面可就丢尽了。”
他盯着她,眼神沉得像井水:“你再嘴贫,我就把你绑炕上。”
“哎哟,暴力执法?”她笑出声,随即咳了两下,“行了行了,我认输。我吃了药,空间里特制的,温和得很,明天就能活蹦乱跳给你炒酸菜。”
江砚洲没说话,只是把毛巾重新拧了一遍,敷回她额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那一夜,他没睡,守在桌边,枪擦了一遍又一遍,油布来回滑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慕晴迷迷糊糊醒来几次,每次睁眼,都看见他坐在那儿,灯影下轮廓分明,眼睛一眨不眨。
第二天早上,她鼻塞松了,头也不晕了,坐起来喝了半碗米汤,精神明显好转。
江砚洲进门时,她正坐在炕边剥花生,一颗颗丢进嘴里,咔吧咔吧响。
他看了她一眼,走到灶台边烧水。
“你再装冷面阎王,我就举报你虐待家属。”她扔了颗花生壳,“我好了,真不骗你。”
他背对着她,声音低:“昨天下午三点半,你呼吸乱了两次,心跳快了。你睡着的时候,说了梦话。”
“我说啥了?”
“说……‘江砚洲你再不回来,我就把地窖炸了,红薯全送人’。”
她一愣,随即笑出声:“我这梦话都这么有战略思维?”
他转过身,手里端着一碗红糖水,递给她:“以后有事,立刻喊我。”
“我要是喊了,你不就在巡逻嘛。”
“那就喊大声点。”他盯着她,“全村都听见也行。”
她低头喝糖水,甜味从舌尖漫到心口,小声道:“行,下次我站在房顶上喊:江砚洲!你媳妇快不行了!你爱来不来!”
他没笑,反而走近一步,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确认不烫了,才松了口气。
“你别动。”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包草药,“我找卫生院李大夫问了,说孕妇感冒,能用点温和的草药熏一熏,通鼻安神。”
她看着那包药,又看看他:“你去问的?你不是最烦卫生院那股消毒水味?”
“我去过更臭的地方。”他把药包放进小布袋,挂在她床头,“熏着,别嫌味儿冲。”
她盯着那布袋,忽然觉得鼻子又有点堵,不是病,是心里发酸。
“江砚洲。”她叫他。
“嗯。”
“你要是在前线,我也这么病一场,怎么办?”
他顿了顿,回头看着她:“那你就等我回来。或者——”他声音低下来,“你就在梦里喊我,我听得见。”
她没再说话,低头剥花生,一颗接一颗,壳落了一地。
第三天清晨,雪停了,阳光照进窗棂。慕晴早起在灶台边烤了个蜜薯,热腾腾地掰成两半,一半塞进江砚洲手里。
“吃甜的,压压惊。”她笑,“我这不是好利索了?空间出品,必属精品。”
他接过,咬了一口,红薯软糯香甜,热气扑在脸上。
“以后有事,立刻喊我。”他又说了一遍。
“你要不在呢?”
“我就在。”
她看着他,忽然踮脚戳了下他脸颊:“你这人,怎么越活越黏人了?”
他没躲,低声道:“以前没人可黏。”
她一怔,随即笑开,靠回炕边,望着窗外的雪光,小声嘀咕:“等开春,我给你种一棚草莓,甜过你这脸皮。”
江砚洲低头吃薯,嘴角微动。
屋外,地窖门紧闭,木板上压着两块石头,棉被裹得严实。角落里,一颗蜜薯悄悄裂开细缝,嫩芽探出一毫米,停在冻土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