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的手刚从粮袋里抽出来,那团毛乎乎的小东西就“喵”了一声,仰头冲她眨巴眼睛,湿鼻子一耸一耸的。她愣了两秒,低头看看自己沾了麦粒的手指,又抬头看看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奶猫,忍不住笑出声:“你倒是会挑地方躲,我还以为谁家耗子成精了。”
江安立刻凑过来,脑袋快蹭到她肩膀上:“娘!是小猫!它是不是饿坏了?”
“可不是嘛。”她把小猫捧进怀里,软得像团棉花,“估计是钻进空间偷渡出来的,咱家这回多了个‘非法入境’的。”
“那它能留下吗?”江安眼巴巴地望着,小手已经伸过去摸猫耳朵。
“留不留得看它自个儿争不争气。”她站起身,“要是只会吃不会抓老鼠,明天就送人。”
“我不送!”江安立马抱紧猫,“它是我的战友!我叫它小枪!因为它跑起来像子弹!”
慕晴差点呛住:“你爹还没回来,你就给人家起外号了?”
“那它叫啥?”江安不服气。
“叫……小钢笔。”她随口胡诌,“文武双全,多吉利。”
江安一脸嫌弃:“小钢笔不好听!我要叫它小枪!”
“行行行,小枪就小枪。”她摆摆手,把猫放进厨房角落的竹筐,倒了点温牛奶,“先养着,别指望我天天伺候。”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邮递员老李头在门口喊了一嗓子:“慕晴!有你的包裹!还带信!”
她应了一声,顺手擦了擦手走出去。江安蹦跶着跟在后面,嘴里念叨:“是不是爹来的东西?是不是?”
拆开包裹时,她心跳快了半拍。
一支红钢笔,锃亮的金属笔帽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底下压着一把木头雕的小枪,枪管削得笔直,扳机还能动,枪托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安安”。
信纸上的字刚劲有力,一笔一划像是刻上去的:
“媳妇,钢笔给你写信用。我想看你的字。安安的枪,等我回来教他打靶。别让他玩火药。”
慕晴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抬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嘶——疼!”
江安仰头问:“娘你干啥掐自己?”
“确认我没做梦。”她咧嘴一笑,把钢笔举到光底下转了圈,“你爹可真够幼稚的,大男人寄个木头枪回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儿子。”
“我喜欢!”江安一把抢过木枪,举起来就往肩膀上扛,“看!我是民兵江小枪!专打坏蛋!”
“打啥打,饭都没吃呢就当民兵。”她笑着拿过钢笔,翻出信纸准备回信,指尖碰到笔杆时顿了顿。
这钢笔……还挺沉。
江安抱着木枪不肯撒手,连喝粥时都搁腿边,筷子戳米粒的动作都像在瞄准。吃完饭非说要巡逻,拖着小枪满院子转悠,见只鸡都要“站住接受检查”。
慕晴坐在堂屋小桌前,吹了吹墨迹未干的信纸,写道:“你儿子现在改名叫江小枪了,说要替你守护家园。你寄的枪他爱得不行,睡觉都搂着。你说教他打靶,可别到时候自己手抖打不中,丢人现眼。”
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钢笔我用了,写完这封信,手都快酸了。你买的这玩意儿太硬,写起来像在刻碑。下次寄支软点的,不然我宁可用铅笔。”
写完吹了吹纸,折好塞进信封,却没急着封口。
江安这时蹭蹭跑进来,小脸通红:“娘!小枪会开枪了!”
“啥?”她一愣。
“就是那个小猫!它刚才‘砰’地跳起来扑麻雀,像开枪一样!”
“那是扑老鼠,不是开枪。”她哭笑不得,“再说了,猫能当枪使?你干脆叫它机关炮得了。”
“我就叫它小枪!”江安坚持,“它是我战友!我们俩一起保卫娘!”
她说不过他,只好点头:“行,你们保卫我,我去喂猪。”
晚上临睡前,江安非要抱着木枪上床,还把小猫也抱上来,三个人挤一张炕——不对,是两个人加一只猫。
小猫蜷在他胸口打呼噜,江安一手搂猫,一手握枪,闭眼前最后一句话是:“娘,等爹回来,我要给他看我的枪法。”
“嗯,准是个神枪手。”她掖了掖被角,熄了灯。
第二天一早,她刚开门想扫院子,就见江安蹲在门槛上,正拿木枪指着天上看什么。
“又巡逻呢?”
“我在练瞄准。”他一本正经,“爹说,打靶要心静,手稳,不能眨眼。”
“那你盯了半天,打中啥了?”
“云。”他严肃地说,“那朵像兔子的,被我击落了。”
慕晴扶额:“你可真是你爹亲生的,毛病都一模一样。”
她转身进屋想拿簸箕,手腕上的银镯忽然轻轻一热,像是有人在里面敲了下碗底。
她低头看了一眼,笑了:“怎么,你也觉得这爷俩一个德行?”
镯子又烫了一下。
“行吧,我承认,这木枪确实挺招人稀罕。”她走到桌前,把红钢笔拿起来看了看,“就是太硬,写久了手疼。”
江安这时蹦蹦跳跳进来,举起木枪:“娘!我刚刚梦见爹了!他说我姿势不对,要亲自教我!”
“哦?”她挑眉,“那你记得他说啥了吗?”
“说了。”江安认真点头,“他说——‘媳妇,钢笔别退,我专门挑的,就喜欢看你写得歪歪扭扭。’”
慕晴一怔,随即耳根发热。
她猛地站起来,假装整理柜子:“你瞎编!你爹才不会说这种话!”
“我真没瞎编!”江安急了,“梦里他还说,下次回来给我带个更大的枪,能打飞机!”
“打啥飞机,村头连只麻雀都算飞禽。”她嘴上嫌弃,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中午她坐在堂屋写回信,笔尖一顿一顿地写着:“你儿子昨晚梦见你了,说你要教他打飞机。我严重怀疑你是半夜偷偷溜回来灌输的。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钢笔是你故意买硬的,就想让我多写几封才能磨顺手,对不对?”
她写完吹了吹墨迹,正要折信,江安突然冲进来,举着木枪大喊:“娘!敌袭!李寡妇朝咱家走来了!”
慕晴头也不抬:“放哨归放哨,别乱扣帽子,人家路过也算敌袭?”
“她手里端着碗!”江安神色凝重,“上次她端碗,就想勾引爹!”
“咳咳!”慕晴呛了一下,“你才多大,懂这些?”
“我听张婶说的!”江安理直气壮,“她说李寡妇不安好心!”
“那你去告诉她,”慕晴慢悠悠地把信纸折好,“就说江家现在有三道防线——娘有脑子,儿子有枪,猫会挠人。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