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婉扶着断柱站起身,裙摆破了个大洞,发丝乱得像被雷劈过。她嘴角还挂着血,眼神却亮得吓人,像是刚从地狱爬回来的疯子。
云绵绵歪头看着她,笑得一脸天真:“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被狐狸咬过屁股?”
话音未落,池边那团白影猛地一颤。
下一秒,寒风炸起,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凭空展开,像一张雪白巨网,裹挟着凛冽妖气直扑林素婉!
林素婉瞳孔骤缩,想退,但脚底仿佛被钉住。九尾缠身,一圈又一圈,把她捆得结结实实,连手指都动不了,活像个被五花大绑的粽子。
“哎哟?”云绵绵眨眨眼,“这售后服务还挺快。”
白狐站在原地,双目赤红,鼻尖喷出白雾,浑身肌肉绷紧,像是在对抗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它没看云绵绵,也没理林素婉,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某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受伤的野兽在挣扎。
云绵绵眯起眼。
不对劲。
这家伙平时嘴欠归嘴欠,但从不主动出手,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发疯。刚才那一咬,说是“履约”,她还能理解——毕竟当初救它出来时,它信誓旦旦说要报三个恩。
第一愿:借尾巴当围脖(冬天用);
第二愿:见林素婉就咬她屁股(已执行);
第三愿……它当时神秘兮兮地说:“等我做了再说。”
现在看来,这不是报恩,是履约。
可谁给它下的指令?
她慢慢撑着地面坐直,左手按进焦土,指尖悄然画出一道细小符纹。这是她从三长老那儿偷师、又结合空间灵气改良的“契灵追踪阵”,专门用来查探契约残留气息。
符光一闪,映出白狐体内一丝极淡的酒香。
云绵绵:“……”
她当场愣住。
这味儿太熟了。
玄色广袖常年沾着酒渍,剑鞘上总飘着一股子甜腻香气——三百坛醉仙酿,洛玄离的专属标签。
“所以……”她喃喃,“你是被人拿酒买通的?”
白狐耳朵抖了抖,没回应,但九条尾巴收得更紧了,林素婉闷哼一声,脸色发青。
“喂。”云绵绵往前挪了半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家的狐狸吗?”
白狐猛然转头,龇牙低吼,獠牙闪着寒光,一副“再靠近我就撕了你”的架势。
云绵绵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丹药,弹指一送,精准塞进它嘴里。
“清心安魂丸,加料版,含空间特供安魂草,专治被人远程操控还不自知的傻狐狸。”
药丸入喉,白狐浑身一僵,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呼吸也平稳了些。它低头喘了几口气,终于沙哑开口:
“……不是我想动手。”
“那是谁逼你?”
“是他。”白狐抬起眼皮,声音冷得像冰渣,“那个喝醉就哭、醒来就装失忆的混蛋师父。”
云绵绵心跳漏了一拍。
“洛玄离?”
“三百坛醉仙酿,换我今日一击。”白狐冷笑,“他说,‘让她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护短’。”
空气静了一瞬。
云绵绵差点笑出声。
合着她这位“养父兼师叔”不在现场,还能远程搞事?不仅搞事,还搞得这么有仪式感?
她想起前些日子,洛玄离一边喝酒一边嘀咕:“等狐狸还完债,我就清净了。”
当时她还以为他又喝高了,在念叨哪个欠他灵石的倒霉蛋。
感情这“债”,是拿她当标的物签的生死约?
“所以你是被迫执行契约?”她问。
“妖族血誓,违者魂飞魄散。”白狐甩了甩尾巴,语气烦躁,“我不想帮你,也不想害你,但我必须咬她一口——还得用尽全力,不然那酒鬼能追到阴曹地府跟我算账。”
云绵绵摸着下巴:“那你现在算是……任务完成了?”
“差不多。”白狐瞥她一眼,“最后一道力道是我自己加的,谁让她真敢穿那么长的裙子招摇过市?不咬白不咬。”
云绵绵:“……你真是只记仇的狐狸。”
这时,被捆成茧的林素婉突然笑了。
“呵……哈哈哈!”她笑得肩膀发抖,眼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你以为这就是真相?云绵绵,你太天真了。”
云绵绵转头看她:“哦?那你讲讲,还有什么内幕?”
“洛玄离让你身边所有人在关键时刻‘护你’。”林素婉一字一句地说,“三长老偷偷给你药圃加防护阵,白狐被拿酒收买,就连你睡觉时枕头底下那块暖玉,都是他亲手放的。”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诡异弧度:“你觉得他是怕你死?不,他是怕你活得不够久——久到能揭开某些不该揭的秘密。”
云绵绵眼神微凝。
她说的“秘密”,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细想,白狐突然闷哼一声,九条尾巴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断裂。
“糟了。”它咬牙,“契约反噬开始了。”
“你不是完成任务了吗?”云绵绵皱眉。
“任务是完成了,但指令有个附加条件。”白狐脸色发白,“如果……如果你没能识破幕后之人,我就得当场爆体。”
云绵绵:“???”
“所以他根本不怕我失败。”白狐苦笑,“他算准了你聪明,一定会猜到是他。这哪是保护,这是赌命!”
云绵绵气笑了。
好家伙,她那师叔表面冷淡毒舌,背地里一套接一套,连手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生怕她哪天死得太轻松。
“三百坛醉仙酿……”她喃喃,“他哪来的那么多酒?”
“全是从宗门库房顺的。”白狐翻了个白眼,“还让我帮他写假账单,说什么‘狐狸代笔,概不退货’。”
云绵绵扶额:“难怪最近宗主天天嚷着要查账。”
正说着,白狐身形一晃,化作人形落地。银发披肩,眉眼锋利,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月白长袍,袖口绣着只啃骨头的小狐狸。
他拍拍衣服,冷冷道:“任务完成,我不欠他了。”
“等等。”云绵绵忽然想到什么,“你说指令要求我‘识破幕后’才能活命……那如果我没说出来呢?”
白狐看向她,眼神复杂:“那你就会永远不知道,他曾为了保住你,跟整个宗门长老会翻脸;也不知道你七岁那次灵根暴动,其实是他暗中替你扛下了七成反噬。”
云绵绵怔住。
“他还让我带句话。”白狐别开视线,声音低了些,“‘别死太快,酒还没喝完。’”
风忽然停了。
焦土之上,紫电残光游走水面,映出三人模糊倒影。
云绵绵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
她一直以为,洛玄离养她,是因为责任,或是实验心态。毕竟一个穿越女+仙魔混血+雷灵体,放在谁眼里都是个绝佳研究样本。
但她忘了,这个人也会偷偷给她换药、改命格、甚至拿酒贿赂一只狐狸,只为确保她在某一场战斗里多活一秒。
“他真是……”她低声说,“狗都不如。”
白狐一愣:“啊?”
“狗都不会这么操心。”她抬头,眼眶有点热,“他还嫌自己不够像个老父亲?”
白狐沉默片刻,轻声道:“他说你要是敢哭,他就把剩下的酒全泼你头上。”
云绵绵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脸:“告诉他,等我找到他,我要把他的酒坛子全砸了。”
“然后呢?”
“然后……”她勾唇一笑,“让他重新买,一坛都不能少。”
白狐看着她,忽然笑了。
远处,林素婉靠在断柱上,望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的颈间胎记仍在发烫,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魔神。
而是嫉妒。
她也曾想要一个人这样护着她,哪怕只是骗她也好。可没人愿意为她冒险,更没人肯为她赌上性命。
而云绵绵,什么都有。
就在她闭眼的一瞬,白狐忽然回头,目光如刀。
“你还有话说?”
林素婉睁开眼,笑了:“我只是在想……你们真的以为,洛玄离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她?”
白狐眯眼:“什么意思?”
“因为他知道。”她缓缓站直身子,尽管仍被束缚,“真正能唤醒魔神的,从来不是血脉,而是——爱。”
话音落下,她颈间胎记骤然裂开一道细缝,渗出一滴黑血。
那血悬浮空中,竟凝成一个字: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