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鞋底碾过最后一截枯枝时，山风裹着腥气灌进领口。
她伸手按住发疼的太阳穴——这是连续跋涉三日的后遗症，若换作从前，早该瘫在草堆里等系统奖励的养神丹，但此刻不行。
三十七个孩子的哭声还在她神识里打转，像根细针扎着心脏。
到了。谢沉渊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他的玄色外袍被荆棘划开几道口子，剑穗却仍整整齐齐垂着。
林疏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山坳里的篝火连成串，像条扭曲的赤链蛇——那是墨流苏的聚灵阵外围，也是他们今夜的战场。
队伍在巨石后停下。
小徒弟抱着谢沉渊的佩剑，红绳在风里晃得人心慌。
林疏桐摸出怀里的分路符，符纸边缘还留着谢沉渊掌心的温度：正面吸引火力的事，交给你。
谢沉渊没接话，只是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他的指尖沾着血，不知是方才替受伤的村民疗伤时蹭的，还是自己的。
林疏桐忽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庙签到时，系统奖励的那瓶凝血丹，此刻正静静躺在她储物袋最里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沉渊低笑一声，指腹擦过她耳后未愈的擦伤——那是昨夜翻山时被碎石划的，但正面战场需要苦行圣子的剑，而敌后......他目光扫过她腰间的隐身符，需要天道亲闺女的运。
林疏桐喉咙发紧。
她想起原身被推下悬崖前，也是这样望着山巅的火光，以为那是天道降下的惩罚。
而现在，她摸着丹田处流转的混沌气，忽然觉得所谓天道，或许本就该由活着的人来写。
赵虎。她转身看向缩在阴影里的壮硕汉子。
赯虎现在该叫赵虎了，自他割断与墨流苏的主仆契那日起，这个名字便重新刻进了骨血里。
他红着眼眶应了声，手腕上的红绳结被攥得变形——那是方才小徒弟硬给他系的，说能挡灾。
带三个人绕到西墙，那边巡逻队换班间隔长。林疏桐从储物袋里摸出三把短刃，刀身淬着她用系统奖励的蛇涎调的麻药，记住，我们要的是破坏通讯阵，不是杀人。
赵虎接过短刃时，指腹在刀刃上轻轻一蹭。
血珠冒出来的瞬间，他突然咧嘴笑了：九娘姑娘，我娘说过，血珠圆的能招财。
林疏桐被他逗得笑出声，可笑着笑着又红了眼。
她想起青竹镇老周递来的那包桂花糖，想起小徒弟往她储物袋里塞的烤红薯——这些被原书天道判定为的温暖，此刻正像火种般在她心口烧得发烫。
谢沉渊的剑突然嗡鸣一声，惊飞了枝头的夜枭。
林疏桐知道，那是他在催她动身。
她最后看了眼他腰间的玉牌——那是方才分路时，她硬塞给他的躺平盾，说是能反弹三成伤害。
谢沉渊当时挑眉：天道亲闺女的宝贝，给我？她没说话，只是把玉牌系得死紧。
隐身符在掌心发烫时，林疏桐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高危环境签到，躺平状态达标——奖励瞬移符一张。她勾了勾嘴角，这系统，倒挺会挑时候。
赵虎的呼吸声在右后方若有若无。
他们贴着山壁挪了半柱香，终于看见敌营的木栅栏。
巡逻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疏桐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是她第一次在隐身状态下靠近活人，原主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悬崖边的风，石子划过手背的疼，还有墨流苏居高临下的笑：你这样的废柴，也配活？
稳住。赵虎的声音突然在神识里响起。
林疏桐这才发现自己的混沌气正不受控地翻涌，惊得她连忙收敛气息。
原来赵虎不知何时给她打了道安心诀——这个从前只知舞刀弄枪的汉子，竟偷偷学了辅助术法。
巡逻队的灯笼光扫过来时，林疏桐的后背已经浸透冷汗。
她看着两个穿黑甲的守卫从面前五步外走过，听着他们的对话：听说圣子那路杀过来了？怕什么？
聚灵阵没破，咱们守着通讯台，那些小崽子......
后半句被风卷走了，但林疏桐的耳尖还是泛起红。
她摸了摸储物袋里的破阵符，那是系统上周签到奖励的，说是能破三级以下聚灵阵——而墨流苏为了困住孩子，用的正是三级阵。
指挥中心在第三排木屋。赵虎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指了指前方那座挂着红灯笼的屋子，窗纸透出的光里，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在踱步。
林疏桐顺着看过去，正瞧见那影子猛地拍桌，茶盏摔碎的声音刺得她耳膜生疼。
分散。她比了个手势。
赵虎带着两人猫腰绕向屋后，剩下的那个瘦高个则蹲在角落，开始往栅栏下埋火药包——那是用系统奖励的懒人炼丹炉炼的，说是遇火即爆，却不会伤着活物。
林疏桐有时候觉得，这系统简直比她还懂怎么摆烂。
谢沉渊的剑鸣就是信号。
第一声清啸划破夜空时，敌营瞬间炸了锅。
林疏桐看见守卫们提着刀往营门跑，连指挥中心的门都没关紧。
她趁机闪进去，迎面撞上满屋子的焦糊味——案几上堆着半烧的信笺，砚台里的墨还没干，写着速调三百人支援前阵。
谁？！椅子被踹翻的声响惊得林疏桐心跳漏了一拍。
她这才看见，阴影里还坐着个人——墨流苏的大弟子，那个总爱捏着玉扳指敲桌子的方横。
此刻他的衣襟半敞，腰间的玉佩歪在一边，显然是被突然的战报惊得慌乱。
林疏桐的咸鱼心诀自动运转起来。
方横的恐惧像潮水般涌来：对谢沉渊的忌惮，对墨流苏的畏惧，还有对死亡的本能恐慌。
她的丹田暖得发烫，这是系统在将负面情绪转化为修为。
方横却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得像团浆糊。
你......你是......他伸出颤抖的手，却在触及林疏桐衣角前垂了下去。
林疏桐这才发现，自己的隐身符不知何时失效了——许是方才心诀运转太猛，震碎了符纸。
她暗骂一声，正欲摸瞬移符，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方师兄！营门快守不住了！
林疏桐的指尖刚碰到瞬移符，就听见方横突然拔高声音：滚！
老子在想破敌之策！她愣住——这个被恐惧淹没的男人，竟在替她拖延时间？
方横，你疯了？
再废话，老子现在就去前阵砍了你！方横抄起案上的镇纸砸过去，瓷器碎裂声混着骂骂咧咧的脚步声渐远。
林疏桐这才看清他脸上的泪痕，还有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绳——和赵虎腕上的，竟是同一款。
方横突然抬头，眼里的慌乱褪得干干净净，墨流苏待我不薄，但他不该拿孩子做阵眼。他扯下腰间的通讯玉牌，砸在地上，去后墙，赵虎他们已经布好火雷了。
林疏桐没说话，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瞬移符在掌心化作白光时，她听见方横低低说了句：替我跟老周说，那年他送我的桂花糖，我还留着。
再睁眼时，林疏桐已经站在赵虎身侧。
他身上沾着草屑，手里的火折子还冒着烟：火雷布好了，就等正面......
山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
林疏桐抬头望去，只见谢沉渊的身影在火光中如游龙，所过之处，黑甲卫的刀枪纷纷折断。
他腰间的躺平盾泛着微光，替他挡下了最后一记偷袭。
正面要破了。赵虎的声音里带着笑。
林疏桐摸出破阵符，感受着符纸下跃动的灵气——那是属于她的，属于所有不肯被规矩困死的人的，新的天道。
山风卷着硝烟吹来，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林疏桐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