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风书院后山的观霞坪,是俯瞰群山、沐浴夕阳的绝佳之处。此刻,正值一日将尽,落日熔金,将漫天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绚烂的锦缎,温暖的光辉洒满坪上并肩而立的五道身影。
李靖风依旧身姿挺拔,虽岁月在他眉宇间刻下了深深的沟壑,鬓角也早已霜白如雪,但那双眼眸,却比年轻时更为深邃、沉静,如同容纳了千年风云与一世悲欢的古潭。他的左右,是陪伴他走过这波澜壮阔一生的四位女子。
苏清月站在他的右侧,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素雅的改良旗袍,颈间只佩着一块温润的古玉。岁月的沉淀让她昔日的清冷化为了洞察世事的睿智与从容,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仿佛在回顾一幅由自己亲手参与绘就的宏大画卷。
紧挨着苏清月的是秦雪,她虽已年迈,背脊却依旧习惯性地挺直,如同永不弯曲的青松。短发已然全白,眼神却依旧锐利,只是那锐利中,多了几分看淡风雨的平和与守护家园的温柔。她的手,自然地与苏清月的手交握着。
李靖风的左侧,叶诗涵轻轻挽着他的臂弯。她满头银丝如瀑,容颜虽老,气质却愈发温婉空灵,如同陈年美酒,韵味悠长。她望着天边变幻的云霞,眼中流转着满足与宁静的光彩。
最外侧的叶灵儿,虽也白发苍苍,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活泼影子。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沉静,而是时不时踮脚远眺,或是扯扯李靖风的袖子,指着某片形状奇特的云彩,脸上洋溢着历经千帆后的纯粹笑容。
五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沐浴在暖融的夕照里,谁也没有先开口,却有一种无声的、深厚的情感在他们之间流淌,超越了言语。
最终还是叶灵儿最先打破了沉默,她指着山下那片规模宏大、气象万千的书院建筑群,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微哑,却依旧轻快:“靖风哥哥,你看你看!书院现在好大啊!比我们刚建起来的时候,大了十倍都不止!想想那时候,就我们几个人,还有王猛那个傻大个,钱有道那个胖狐狸,一点点把这里弄起来……真像做梦一样!”
李靖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中泛起追忆的波澜,唇角微扬:“是啊,恍如隔日。记得当初选定此地,清月还为此处风水格局,与吾争论了整整三日。”他侧头看向苏清月。
苏清月闻言,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带着些许调侃:“若非我坚持要那处活水环绕,依你最初选的那‘白虎衔尸’之地,书院岂有今日之气象?”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不过,你后来引经据典,以‘藏风聚气’说服了我。现在想来,那三日争论,倒是值得。”
秦雪接口道,声音沉稳:“何止选址。初建时,安保体系一片空白,周边势力错综复杂,若非王猛带着人日夜巡逻布防,震慑宵小,书院只怕连第一年都撑不过去。”她看向李靖风,“你那时还嫌我布置的暗哨太多,说像军营。”
李靖风轻笑:“是吾过于理想化了。若无雪儿你当年布下的‘铜墙铁壁’,书院这棵幼苗,早被风雨摧折了。你的谨慎,护住了书院的根基。”
叶诗涵柔声道:“我还记得第一批学子入学时的样子,个个眼神里都是迷茫和质疑。尤其是那个威廉,开口闭口都是数据逻辑,差点把灵儿气哭。”她说着,含笑看了一眼叶灵儿。
叶灵儿立刻嘟囔道:“就是!那个洋鬼子,一开始可讨厌了!不过后来嘛……还算不错,知道咱们老祖宗的东西是宝贝了!”她扬起下巴,带着小小的得意。
李靖风的目光悠远,仿佛看到了那些年轻的、充满朝气的面孔:“不止威廉。承乾、明宇、雷毅、艾伦、玛尔塔、阿卜杜勒……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故事与困惑而来,又带着书院的烙印离去,如今皆已成为支撑一方天地的栋梁。看到他们,便觉吾等此生心血,未曾虚掷。”
苏清月轻轻颔首:“基金会如今惠及四海,书院思想影响深远。‘靖风’二字,已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成为一种融合古今智慧的象征。我们……确实做到了。”
“何止做到,”秦雪语气肯定,“是开创了一个时代。让世人知道,古老的智慧并非化石,而是活水,能解现代之渴。”
夕阳缓缓下沉,霞光愈发浓郁,将五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叶诗涵将头轻轻靠在李靖风肩上,声音如梦似幻:“夫君,有时午夜梦回,我仍会想起苍云坡之战,想起你初来时,在出租屋里那茫然的眼神……再看看如今,这一切,真像一场不可思议的奇迹。”
李靖风伸出手,轻轻覆上她挽着自己臂弯的手,温暖而有力:“非是奇迹,乃是……缘法。是尔等,让吾这千年孤魂,于此世寻得了真正的归宿。若非清月之智,雪儿之勇,诗涵之柔,灵儿之真,吾纵有通天之能,亦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何来今日之圆满?”
他的话语,让四位夫人的眼中都泛起了晶莹的泪光,那泪光中,是幸福,是满足,是无悔。
苏清月反手握住了他另一边的手,轻声道:“是你,将我们这些本可能擦肩而过的人,牢牢系在了一起。给了我们一个如此波澜壮阔,又如此温暖安定的家,和一份可以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
秦雪也默默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苏清月和李靖风交握的手上。
叶灵儿见状,赶紧把自己的手也叠了上去,笑嘻嘻地说:“还有我!还有我!反正,我们五个,永远在一起!”
五只手,苍老的,却依旧有力的,细腻的,温暖的,紧紧叠握在一起,跨越了年龄,跨越了时空,凝聚了一生的风雨、智慧、深情与坚守。
落日终于触及远山的轮廓,天空燃烧着最后也是最炽烈的辉煌。绚烂的霞光为他们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李靖风望着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红日,又缓缓环视身边四位相伴一生的爱人,脸上露出了彻底的、毫无遗憾的平静与幸福。他的一生,始于盛唐的战火,历经千年的孤寂,终于在此世,收获了事业、传承、家庭与灵魂的完全安顿。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低声吟道,随即又摇了摇头,声音温和而坚定,“然,于吾而言,此非终结。与尔等携手,看尽这落霞满天,便是时空……最大的圆满。”
霞光渐收,暮色四合。五道相互依偎的身影,在愈发浓郁的夜色中,凝成了一幅永恒的画面。他们的传奇,或许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成史书中的记载,学堂里的故事,但他们所共同缔造的“道”,所传承的“风骨”,以及这份跨越了千年终于获得的圆满,将如同这观霞坪上吹过的风,永不停息,滋养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