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副厂长的任命,像一颗深水炸弹,在轧钢厂炸出了滔天巨浪。
而风暴中心的何雨柱,却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厂办公室主任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弓着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何厂长,给您准备的办公室已经打扫好了,正对花园,阳光最好,沙发、茶具、暖水瓶,全都是新的!”
那间办公室,是原来李福的。
全厂最大,位置最好,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何雨柱眼皮都没抬一下,指了指走廊尽头一间积了灰的空屋子。
“就要那间吧。”
办公室主任一愣:“啊?何厂长,那……那儿就是个杂物间,窗户还对着新厂区的工地,又吵又脏……”
“正好。”
何雨柱打断了他。
“我得天天看着那片工地,吃饭睡觉都得看着。什么时候那边的厂房盖起来了,我什么时候再考虑换办公室。”
说完,他拎着自己的帆布包,径直走了过去,留下办公室主任在原地发懵。
这话传出去,厂里刚提拔起来的年轻人,心里那股火“腾”的一下就烧得更旺了。
看看!什么叫干实事的领导!
而那些等着看何雨柱上任后怎么作威作福的老油条们,则心里直犯嘀咕。
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屁股还没坐热,当天下午,何雨柱就召开了上任后的第一次全厂生产调度会。
巨大的会议室里,气氛诡异。
左边,是新提拔上来的车间主任和科室骨干,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写满了激动和亢奋,看着何雨柱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的信仰。
右边,则是被“优化”下来的前任们,现在都挂着“顾问”、“调研员”之类的闲职。他们神情各异,有的面如死灰,有的眼神怨毒,有的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模样,其中就包括被降为顾问的原一车间主任赵爱国。
杨厂长坐在主位上,清了清嗓子,刚想说几句场面话,活跃一下气氛。
何雨柱却直接站了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让技改办的刘远,在黑板上挂上了三张巨大的图表。
“第一张,上周全厂产量完成率,百分之七十二。”
“第二张,各车间废品率统计,最高的二车间,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十二。”
“第三张,成本消耗图,吨钢成本比部里下发的标准线,高了百分之十八。”
何雨柱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但每一个冰冷的数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在场所有管理干部的脸上。
尤其是那些前任们,脸上火辣辣的,头埋得更低了。
“从今天起,实行新的周度绩效排名制度。”
“技改办会每周出具这三张报表,排名直接在厂门口的公告栏上墙,所有人都能看见。”
“每个车间的奖金,直接和排名挂钩。第一名,奖金上浮百分之三十!第二名,上浮百分之十!”
“至于最后一名……”
何雨柱顿了顿,目光扫过右边那群人。
“车间主任和所有管理岗,当月奖金全部取消。连续三次垫底,车间主任就别干了,去培训班好好学习一下,什么叫责任。”
“哗——”
会议室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太狠了!
这不光是要钱,这简直是要命啊!把排名直接贴在厂门口,谁脸上挂得住?
新上任的一车间主任张工程师,一个三十出头的技术狂人,激动得脸都红了,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厂长,您这大刀阔斧,我们都佩服。”
说话的是赵爱国,他斜靠在椅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不过,新官上任也不能太心急。刚才我看了张工报上来的一车间排产计划,好家伙,产量比原来提高了百分之四十,这是要把设备往报废里用啊。”
“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要是把上百万的设备干废了,这个责任,谁来担?”
他这话,明着是质疑张工程师,实际上矛头直指何雨柱。
你不是要搞绩效吗?我直接釜底抽薪,说你的计划不切实际,有巨大风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何雨柱身上。
这是新旧势力第一次公开的正面交锋。
何雨柱怎么处理,将直接决定他这个副厂长的威信。
何雨柱笑了。
他转向赵爱国,眼神平静。
“赵顾问,既然你觉得张工的计划太激进,那你一定有更稳妥、更高明的方案了?”
“请说出来,让大家学习学习。”
“我……”赵爱国一下噎住了。
他就是动动嘴皮子,挑拨一下,哪有什么狗屁方案。
他支支吾吾半天,涨红了脸:“我……我就是提个醒,具体方案,那得从长计议……”
“那就是没有了?”
何雨柱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赵爱国额头见了汗,呐呐地不敢再说话。
所有人都以为何雨柱会就此宣布支持张工程师,狠狠打赵爱国的脸。
可何雨柱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人,包括杨厂长在内,都大吃一惊。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直接在张工程师那份堪称完美的排产计划图上,画了一个圈。
“张工,你的计划,很好。”
何雨柱先是肯定。
“但你忽略了一个点。三号轧钢机和四号退火炉之间的辊道运输效率,存在一个峰值瓶颈。按照你这个排产速度,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退火炉出来的钢卷会在这里堆积超过安全阈值,一旦发生碰撞,就是二级生产事故。”
张工程师的脸“唰”地白了。
他死死盯着那个圈,脑子里飞速计算,几秒钟后,冷汗就下来了。
何雨柱说得,分毫不差!
这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才做出的方案,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何雨柱一眼就看出了最致命的隐患。
何雨柱没理会他的震惊,又用粉笔在旁边画了几条线,调整了几个参数。
“很简单,把二号线的检修时间,和三号线的高峰期错开半小时,匀出两个班组的人手做临时调度。这样一来,瓶颈就解决了,甚至……产量还能再提高百分之三。”
他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神仙一样的眼神看着何雨柱。
那些新提拔的技术员,眼神里是狂热的崇拜。
而赵爱国那些老油条,则感到了发自骨髓的恐惧。
他们这才明白,这个小何厂长,凭的根本不是什么运气和背景!
人家这脑子,这技术水平,甩了他们八条街!
“现在,我宣布。”
何雨柱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
“就按照优化后的方案执行。张工,你放手去干,出了任何问题,我何雨柱一个人担着!”
“至于赵顾问,”他笑眯眯地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赵爱国,“你的职责是辅佐,不是在旁边说风凉话。为了让你更好地发挥主观能动性,我决定,你的顾问奖金,和一车间的绩效排名直接挂钩。”
“一车间拿第一,你全额拿。一车间要是垫底……”
何雨柱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赵爱国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惨白,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这他娘的……这是把自己和张工那小子,捆在一条船上了啊!
他不但不能再使绊子,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盼着张工干好!
高!
实在是太毒了!
会议结束,杨厂长把何雨柱拉到一边,递给他一支烟,亲自帮他点上。
“你小子……真是天生当官的料。”杨厂长感慨万千,“不过,你也别太掉以轻心。李福倒了,但他上头还有人。市工业局的王副局长,是他的老领导,也是他的大靠山。这次你把他的人搞下去了,他那边肯定会有动作。”
“我知道。”何雨柱吸了口烟,眼神深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不来,我还不习惯呢。”
回到那间简陋的新办公室,何雨柱拉开最上面的抽屉,想找张纸。
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抽屉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只死老鼠,身体已经僵硬,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
这是最下作,也最直接的威胁和诅咒。
何雨柱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死老鼠。
几秒钟后,他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就这点手段?
他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将死老鼠包起来,像是扔一个垃圾一样,精准地扔进了墙角的废纸篓里。
然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食堂。
“喂,马华吗?”
“是我。”
“去,给我弄二斤猪大肠,再来半斤辣椒。今天晚上,我请技改办的兄弟们加个餐。”
“菜名,就叫……辣手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