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的话,在何雨柱心里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易中海?
一个活在过去,活在自己道德枷锁里,最终被时代抛弃的可怜人罢了。
他现在是死是活,是八级钳工还是车间管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知道了。”
何雨柱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旧闻。
这种平静,让杨厂长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气质沉稳的年轻人,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食堂里抡马勺的愣头青的影子。
是真的……不一样了。
彻底不一样了。
公事办完,何雨柱婉拒了杨厂长盛情的接风宴。
他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应酬。
“华振贸易”北京办事处的人早就开着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等在了厂门口。
这车是公司为了方便在京城各部委之间跑手续特意买的,为了弄这车的批条可费了不少劲。在这个自行车还是主流的年代,小汽车开在路上,本身就是一张移动的名片。
“师父,咱们……真要回那院儿里看看?”
马华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情有些复杂。
他既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期待,又本能地对那个充满了算计和争吵的院子感到一丝抵触。
“回去拿点东西。”何雨柱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顺便,跟过去做个了断。”
伏尔加轿车驶入南锣鼓巷。
狭窄的胡同里,这辆油光锃亮的黑色轿车显得格格不入,引得路边的行人和孩子纷纷侧目,投来好奇和艳羡的目光。
当车子缓缓停在95号院门口时,整个四合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正在院里聊天的,洗衣服的,打扫卫生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从未出现在这里的“庞然大物”。
“嘿!汽车!是小汽车!”
哪个孩子喊了一嗓子,瞬间引爆了沉寂。
“天爷哎,谁家这么大能耐,开上小汽车了?”
“这得是多大的官儿啊?”
在众人震撼的议论声中,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司机小跑着过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马华率先下车,他挺直了腰板,环视四周,享受着这些曾经看不起他们师徒的人那震惊的目光,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紧接着,何雨柱从车里走了出来。
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擦得锃亮的皮鞋,手腕上那块娄晓娥送的进口手表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身上那股在商场和官场上磨砺出的气场,就与这个嘈杂破败的院子之间,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是……是傻柱?”
“我的天,真是傻柱!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最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谄媚到夸张的笑容。
“哎哟!何总!是何总回来了!”
刘海中一马当先,他那当官的瘾又犯了,点头哈腰地就想去帮何雨柱掸衣服上的土,活像个古代伺候主子的太监。
“何总,您这……这可真是衣锦还乡啊!您看看,这气派!这派头!啧啧,我就知道您不是池中之物!”
阎埠贵紧随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双手捧着递过去,满脸都是算计的精光。
“何总,抽烟,抽烟!哎呀,您这一走,院里可都想您呢。晚上有空没?上我那儿喝两杯?我让老婆子给您炒俩拿手菜!”
何雨柱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看这两个人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两团会说话的空气。
他迈开步子,径直朝着中院走去。
刘海中和阎埠贵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两张谄媚的笑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周围邻居们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何雨柱穿过月亮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院屋檐下的那个人。
易中海。
几个月不见,这位曾经在院里说一不二,威严十足的一大爷,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一下子老了十岁。
头发花白稀疏,背也有些佝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眼神浑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和算计。
看到何雨柱走过来,易中海浑身一颤,双手下意识地在裤子上搓了搓,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雨……雨柱,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何雨柱停下脚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种沉默的压迫感,让易中海更加局促不安。
“那个……雨柱啊,”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口,“以前……以前是院里人对不住你,尤其是我,我是老糊涂了,办了不少错事……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他见何雨柱还是不说话,急了,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听说……你在深圳开了大公司,手底下管着好几百号人。你看……厂里现在效益不好,不少老街坊都下岗了,日子过得难。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大家一个院里住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他们安排条活路?算……算一大爷求你了!”
他说着,竟然真的要弯下腰去。
何雨柱终于开口了。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斩断了易中海所有的幻想。
“一大爷。”
他看着这个老人,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片彻骨的淡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以后,咱们就是普通邻居。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说完,他不再看易中海一眼,转身走向自己家的房门,拿出钥匙。
“咔哒。”
锁开了。
何雨柱推门而入。
“砰。”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也将易中海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隔绝在了门外。
站在院子中央,易中海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他明白了。
何雨柱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记仇。
而是他,易中海,连同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何雨柱的世界里了。
不远处,秦淮茹家的门窗关得紧紧的。
窗帘后面,有几道人影在晃动,却始终没人敢出来。
贾张氏似乎想往外冲,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门板都能透出几分,但很快就被屋里的人死死拉了回去,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何雨柱能想象得到屋里的情景。
秦淮茹的绝望,贾张氏的撒泼,还有槐花和小当的恐惧。
至于棒梗……那个他曾经当亲儿子一样疼过的白眼狼,早已不见了踪影。
屋子里,何雨柱只是简单收拾了几件旧衣服和藏着的紧要东西,拿走了父母留下的唯一一张合影。
这个家,对他来说,除了这点念想,再无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夜幕降临。
伏尔加轿车再次发动,准备连夜开往机场,返回深圳。
院子里的人,远远地看着,再也没有一个敢凑上前来。
车子启动前,马华坐在副驾上,犹豫再三,还是回过头,小声地对何雨柱说了一句。
“师父,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秦淮茹家那个棒梗……”马华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回来前听院里人说的,他前段时间偷了家里的钱,说是要去干大事,跟着南下的‘倒爷’一起跑了。”
马华顿了顿,看着何雨柱的眼睛。
“方向……好像就是去深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