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握着手机，听着那头沈崇山的声音，眼神里有一些嘲讽。
“谈？伯父，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江寻看着窗外的天空继续道：“我想要什么，上一次在茶楼，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既然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沈家有任何更进一步的诚意，那么，我和您，确实无话可说。”
电话那头的沈崇山似乎想反驳，但江寻没有给他机会，话锋一转道：
“伯父，我呢，也再免费送您一句忠告。沈知远是‘私生子’，这从来就不是他的错！他订婚宴上承受的那些嘲笑、讥讽、落井下石……说句不敬的话，那本该是您来承受的，不是吗？他有什么错？”
“他被你们沈家裹挟着、压抑着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在黑暗中长成你们期望的样子，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在玄州再无对手，以他的能力和手腕，他根本不需要靠联姻来加持，他早就在爷爷的寿宴上，向所有人介绍，我才是他的女朋友！他仅仅是想娶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你们呢？你们却在订婚宴上，逼得他不得不自爆那所谓的‘不光彩’的出身，来保全我，来对抗你们施加的压力！”
江寻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冷静下来道：
“伯父，他到现在还没有和你们彻底掀桌子，在我看来，已经是对你们、对这个姓氏，最后的仁慈和底线了。”
她轻笑了一声，笑的有些讥讽：
“或许呢，您在外面，还有一些我们目前还不知道的‘弟弟妹妹’存在。但我敢向您保证，他们全部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沈知远优秀。在这个世界上，实力，才是最好的出身证明。”
最后，她说：“伯父，您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而是应该立刻、马上，去和沈董进行一次更加深入的交流。好好想一想，沈家的未来，究竟应该托付给谁，我说得对吗？”
说完，不等沈崇山有任何反应，江寻挂断了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她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沈崇山脸上精彩的表情。
与此同时，集团总部，董事长办公室外的休息区内。
沈崇山确实如江寻所料，捏着已经传来忙音的手机，僵在原地。他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是被人戳穿心底最隐秘角落的羞恼，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变幻不定。
江寻的话像一把精准的刀，剖开了他多年来刻意回避的愧疚与自私。他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陷入了长久的的沉默之中。
江寻最后那句“去和沈董交流”，如同警钟，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傅律手握方向盘，目光却久久落在副驾驶的江寻身上。看着她挂断电话，脸上没有丝毫忐忑，反而带着一种沈知远式的冷静与自信。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调侃：“江寻，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沈知远那家伙……附身了？”他微微倾身，审视她，“我现在严重怀疑，坐在我旁边的到底是不是当初那个小心翼翼递上简历，跟人说话总不自觉低头、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姑娘。你这变化……不会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邪术’吧？”
他摇了摇头，感慨道：“自从你从西北回来之后，你就像是彻底换了个人。这气场，这说话的语气，这步步紧逼寸土不让的架势……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沈知远站在我面前。”
江寻闻言，转过头看向傅律，窗外流动的光影掠过她的侧脸，她唇角微扬，笑容里，没有否认，没有羞涩，只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坦然。
“傅律，不是变成了他。”
她的目光穿越了车窗，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共同经历的过去，轻声说：
“是从来，都是他……只不过我比他幸运，十岁时遇到了救赎我的人，他却是在现在这个年纪才遇到了我……”
她骨子里本就和沈知远是一样的人，只是曾经被掩藏，如今被激发。
傅律怔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失笑地摇了摇头，不再多问。
“走了，傅律，”江寻放松地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轻快，“回律所吧。”
“遵命，‘沈知远’二号。”傅律笑着应了一声，方向盘一转，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律所的方向驶去。
午后阳光正好，江寻拿起手包走出办公室。助理小何抱着一摞文件急忙迎了上来，语速飞快地汇报着紧凑的日程：
“江律，您要去哪里？龙江建设的张总约了您下午2点，是关于他们新开发区那块地的产权纠纷案，材料在这里。”她递上一个文件夹，“春岭贸易的刘女士约了4点，是她公司海外订单的合同违约问题，这是初步资料。哦对了，还有，‘星光’慈善基金会的李太太派人送来了请帖，后天晚上有一场慈善拍卖晚会，邀请您务必出席。另外，明天上午十点，《律政先锋》杂志有个专访，主要是关于您上次那个胜诉的公益诉讼案，这是他们提前发来的采访提纲，主任吩咐让您先熟悉一下……”
江寻脚下未停，一边听着小何连珠炮似的汇报，一边朝着电梯口走去。直到小何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才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挂着微笑。
她伸出手，接过小何怀里那一大摞文件、采访稿以及请帖，语速飞快说道：“小何，听我说。今天下午原定的所有会客，你想办法帮我协调，全部推到明天。这些案卷和资料，我晚上会看。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离开。”
她看着小何还有些懵的表情，又补充道：“你把剩下需要处理的工作整理好，直接放在我办公桌上就可以下班了。辛苦了，我先走了啊！”
说完，江寻不再耽搁，转身快步走向电梯，按下下行键。
“江律！哎……江律！那专访的稿子您别忘了看……”小何在她身后徒劳地喊了两声，只能看着自家上司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电梯门后。
江寻来到地下停车场，拉开车门，将手里那沉甸甸的一摞“公务”随手放在了后座上。此刻，什么张总刘女士、什么慈善晚会、什么专访稿子，都被她暂时抛到了脑后。
她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车子迅速地驶出车库，方向明确——机场。
她的心跳有些快，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职业素养，在即将见到那个人的期待面前，都化为了最纯粹的雀跃。
她的沈总，在等她去接。
而她，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奔过去，投入那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