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两下，琴雯低头看了一眼，是银行的预扣款提醒。她没点开，只是把手机翻面放在长椅上，屏幕朝下。走廊尽头的玻璃映出她的影子——马尾辫、框架眼镜、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和三天前站在307门口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可她知道，不一样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张磊抱着笔记本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组员。他看见琴雯还坐在原地，愣了一下：“你还在这儿？”
“等你开完会。”她说，“上次说的筹备会，我想把出资的事定下来。”
张磊皱眉：“你不是说再考虑？”
“我已经考虑好了。”她站起身，从包里抽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两百万，一次性到账。我要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空气静了一瞬。
“你疯了吧？”旁边一个戴耳钉的男生脱口而出，“我们项目估值才四百万！你投两百万拿一半？那我们这一个多月的调研、建模、技术架构算什么？”
琴雯没看他，只盯着张磊：“我不是来买项目的，是来让完成下来的。你们卡在骑手招募和系统调试上，缺的是钱，是抗风险的能力。我给两百万，不要管理岗，但必须有一票否决权。”
“凭什么？”耳钉男冷笑，“就凭你账户数字多几个零？”
琴雯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张A4纸推过去。上面是一张表格，标题是《蓉大外卖项目三个月现金流计划》。
“这是我昨晚做的计划。”她用笔尖点着第一行，“你们计划首月日均订单800单，实际根据我的数据，保守估计能到1200单。但问题在夜间运力——凌晨一点后接单率不到15%，用户流失严重。我建议增设夜间补贴机制，每单加价三元，由平台承担一半，投资人补另一半。”
她翻到第二页：“配送成本目前占营收37%，通过宿舍代理制压缩至28%以内。另外，你们小程序加载速度慢，服务器预算不够吧？我认识做云服务的朋友，可以谈折扣价。”
张磊接过文件，快速扫了几眼，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你一个人做的？”
“还有第三页。”她语气平静，“风险预案。如果首月订单未达900单，启动备用推广方案：联合校内奶茶店做满减联动，费用从我的资金池里出。如果团队核心成员退出，我有权临时接管运营，直到新负责人到位。”
会议室重新关上门，六个人围坐一圈。投影仪没开，桌上只有那份打印出来的方案。
“这么厉害？”张磊终于问出口，“普通学生不可能有这种资金，更不可能拿出这么完整的执行计划。”
琴雯合上文件夹：“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保证这笔钱明天上午十点前到账。”
她顿了顿：“但我有个条件——合同里必须写明，任何超过十万的资金支出，需经我书面同意。”
“这不是规则。”另一个女生摇头，“我们不想变成被资本绑架的傀儡。”
“那就别接受我的钱。”琴雯站起身，拎起帆布包，“去找别的投资人。或者继续等学校审批那五万块创业基金，等三个月后系统上线，发现用户早被校外外卖平台抢光。”
她说完就往门口走。
“等等。”张磊开口，“你说你要否决权，不是控制权？”
她转身：“对。你们负责执行，我负责兜底。但如果有人想拿项目去换实习履历、刷课题成果，或者中途套现走人——我必须能叫停，毕竟人性复杂，合同都要写进入。”
屋里沉默了几秒。
“两百万进账，你占50%，但我们决策还得过你这一关？”张磊盯着她，“这等于你既是股东，又是监管方。”
“没错。”她说，“创业不是过家家。我投的是真金白银，不是情怀。”
张磊站起来，走到窗边。夕阳照在他t恤上，汗渍边缘微微发黄。他回头看向团队成员：“投票吧。同意琴雯入股方案的，举手。”
一只手，两只手，三只……最后五个人都举了。
除了那个耳钉男。
“我不信她真能把钱打进来。”他甩下一句，拉开门走了。
张磊看着琴雯：“我们现在就可以签电子意向书。银行验证通过后，正式启动股权变更流程。”
琴雯点点头，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时间显示17:43。
她登录网银，输入收款账户、金额、备注：“蓉大校园外卖项目启动资金”。点击发送预授权指令，系统弹出短信验证码输入框。
五分钟后，转账截图生成。她将文件拖进项目群邮箱，附言：“共管账户已确认，请财务对接。”
张磊看着手机邮件，低声说了句：“操……真是两百万。”
没人说话。
琴雯合上电脑，又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首批骑手招募预算表，按男女比例、宿舍分布、课表空档做了分区排班。明天我可以联系后勤处，看能不能让代理员从勤工助学名单里优先选拔。”
“你连这个都准备了？”张磊接过U盘，手指顿了顿，“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从我打算进入这个项目就开始计划。”她声音很轻。
窗外天色渐暗，孵化园三楼只剩下几间办公室亮着灯。走廊传来保洁阿姨推车的声音，水桶晃荡作响。
张磊坐在她对面，翻开合同草本：“那我们开始改条款？关于否决权的具体范围，得写清楚。”
“嗯。”她打开笔记本，“先从资金使用明细开始。”
她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帆布包靠在桌脚，镜片反射着屏幕冷光。二十米外的公告栏上，那份融资启事已经被撕掉，只剩一角纸边在风里轻轻抖动。
张磊忽然抬头：“你以后打算干这个？”
她敲击键盘的手没停：“这只是我的第二个投资。”
他没再问。
合同第十七条正在修改，墨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