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色,白云村在鸟鸣声中苏醒。
合作社的日常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沈星澜和顾青舟的内心,却与这表面的宁静截然不同。昨夜空间内的初步测试,像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门后是无限的可能,也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早饭后,顾青舟便去了临时改造出来的小实验室——一间存放杂物的厢房,如今摆放着一些他从省城带回来的基础检测设备和样品。他需要将昨夜观察到的现象和数据进一步整理、分析,试图为灵泉的力量寻找一个更科学的解释框架,哪怕这个框架目前看来是如此超前。
而沈星澜,则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继续练习操控灵泉,也没有处理合作社的文件,而是盘膝坐在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暖融融地照在她身上。她需要消化昨夜的一切,更需要尝试顾青舟提出的另一个方向——深度沟通。
顾青舟根据她对“灵泉涟漪示警”的描述,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灵泉或许并非死物,它可能拥有某种初级的“意识”或“灵性”,至少,它对与其同源的能量或恶意抱有极高的敏感度。而沈星澜作为宿主,与它的连接,绝不应仅限于“取用”和“引导”,更应尝试建立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共鸣”。
这个想法让沈星澜既感到新奇,又有些忐忑。与一眼泉水沟通?这听起来比灵泉空间本身更加玄奇。
她闭上眼,摒弃杂念,意识缓缓沉入玉佩之中。
再次站在灵泉边,感受着那浓郁的生命气息,沈星澜的心境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她不再将其视为一个取之不尽的资源,而是像一个学生,面对一位沉默而博学的老师。
她学着顾青舟教她的方法,没有试图去“命令”或“引导”泉水,而是放松心神,将自身的精神力如同柔和的触须,缓缓地向泉水探去,传递着友善、询问的意念。
起初,没有任何回应。灵泉依旧平静,只有氤氲的灵气在缓缓流淌。沈星澜并不气馁,她持续保持着这种专注而放松的状态,想象自己的精神与泉水融为一体,去感受它的“呼吸”,它的“脉搏”。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星澜的精神力开始感到微微疲倦时,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产生了。
她不再仅仅是“感受”到泉水的生机,而是仿佛“听”到了一种极其低微、仿佛来自亘古的低吟。那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意识的涟漪,传递着一种混沌却温和的“存在感”。它似乎对沈星澜的精神触碰有所察觉,如同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流露出了一丝模糊的回应。
这回应难以解读,却让沈星澜精神一振。她尝试加大精神力的输出,并将意念集中到昨晚那莫名的警兆上。
“昨晚……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在窥探?”
当她将这个强烈的疑问伴随着精神力投向灵泉时,异变陡生!
灵泉中央,原本平静的水面再次无风自动,泛起了一圈比昨晚更加明显的涟漪。与此同时,沈星澜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力量猛地向外一推——不是推出空间,而是她的感知,顺着某种无形的通道,瞬间扩散了出去!
这种感知超越了空间的物理界限。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却奇异地“感受”到了。
她感受到了窗外那棵老槐树,它的意识古老而缓慢,如同深沉的睡眠,但在其边缘,缠绕着一丝被惊扰后的、极其微弱的“不适”。
她感受到了墙角那丛蓬勃的野菊花,它们欢欣地吸收着阳光,但根系触及的土壤深处,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污染”的刺痛——那是过去土地遗留的伤痕。
这些感知模糊不清,如同隔着厚厚的毛玻璃去看色彩,只能捕捉到最强烈的“情绪”基调。而最让她心悸的,是来自合作社围墙外,几株刚刚破土而出的狗尾草的“情绪”。
那是一种清晰的、尖锐的——焦躁与不安。
并非源于干旱、虫害或践踏。那是一种更抽象、更让生命本能排斥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异物”,带着冰冷、剖析意味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扫描光束,刚刚从它们身上掠过,留下了一种让它们纤细生命核心为之颤栗的余波。
这感觉……和昨晚灵泉的涟漪,和她自己的心悸,同出一源!
沈星澜猛地睁开双眼,从那种玄妙的感知状态中脱离出来,额头上已是一片冷汗,心脏怦怦直跳。阳光依旧明媚,窗外一切如常,但她知道,刚才感受到的绝非幻觉。
她立刻起身,快步走向顾青舟所在的实验室。
顾青舟正对着一组数据凝神思考,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沈星澜苍白的脸色和惊疑不定的眼神,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怎么了?”
“我……我好像,感觉到外面植物的‘情绪’了。”沈星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快速将自己深度沟通灵泉,以及随后感知到的,特别是那几株狗尾草的“焦躁与不安”详细说了一遍。
顾青舟听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没有质疑沈星澜的感受,而是迅速走到窗边,目光锐利地扫向合作社外围,尤其是那几株狗尾草所在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草叶的轻微晃动。
“时间点?”他沉声问。
“就在刚才,不超过十分钟。”沈星澜肯定地说。
顾青舟眼神冰冷:“‘盘古’的人……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他们就在附近,而且,刚刚可能使用了某种我们未知的探测手段。”
他走回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你能通过灵泉,模糊感知到植物的情绪,这意味着你对生命能量的敏感度已经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级。这或许是一种被动防御机制的觉醒。灵泉通过你,在向你示警,而示警的媒介,就是那些与土地紧密相连的植物。”
这个推断让沈星澜遍体生寒。对方如同隐形的幽灵,而她和这片土地上的草木,却成了被动预警的传感器。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扫描吗?”沈星澜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收紧。
“不清楚。但绝对不止是商业间谍那么简单。”顾青舟深吸一口气,“他们对‘源头’的渴望超乎寻常。星澜,你的感觉没有错,危险一直在靠近,只是我们现在,‘听’到了它的脚步声。”
他看向沈星澜,眼神凝重无比:“这种沟通和感知能力,我们必须尽快掌握并强化。它可能是我们在迷雾中,唯一能依赖的‘眼睛’和‘耳朵’。”
沈星澜用力点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与灵泉的羁绊,远不止是力量的赋予,更是一种责任与考验。她不仅要学会使用它,更要学会理解它,与它一同成长,才能应对那来自暗处、虎视眈眈的威胁。
合作社外,风吹草动,看似寻常。而在那几株无人注意的狗尾草简单意识里残留的“焦躁”与“不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正悄然改变着猎人与猎物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