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们就哭出来,别憋着,哭出来就好了。”
李正严的声音裹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指腹轻轻擦去她滚到下巴的泪珠,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她的脸颊,“叔叔阿姨在天上看着呢?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太想他们了,所以才会忘记的。
他们最疼你,见你这样,该心疼了。”
他想起当年的混乱——许叔叔和叶阿姨出事时,他正因姥姥病重,爸爸和妈妈带着他去外公家照顾姥姥。
等姥姥痊愈了、爸爸又去党校学习,他被送去部队训练,等他们一家三口回来后,叶子家早已物是人非,天人永隔。
他疯了似的找,拉着爸爸问,拽着妈妈哭,可医院只说孩子被人收养,没了踪迹。
那些日子,他在叶子一家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坐了整夜,指尖摩挲着她留下的小玩具,直到天亮才红着眼离开。
他总想起许叔叔夫妇待叶子的模样,把她宠得像团小太阳,可这样的宝贝,却要独自扛过失去双亲的痛。
后来听医生说,她是因太过悲痛,才刻意遗忘了过往,连带着可能也忘了他,他的心像被剜去一块,却更坚定了要找到她的念头。
从那以后,他拼命学习,拼命往上爬,心里只有一个执念:站得再高些,或许就能离她近点。
他甚至想过,若能出现在电视上,若她能看到他的名字,会不会突然想起,她还有个正严哥?
正在找她?
“对不起,宝宝。”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藏着多年的愧疚,“是正严哥没用,找了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多苦。”
叶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用力摇着头,泪水糊满了脸颊:“不怪你……是我太没用了……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清了……他们对我那么好……正严哥,我真的想他们了……”
李正严把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失的陪伴,都融进这个拥抱里,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等你身体好点,我就带你去看他们。
放心,每年过节我都去看叔叔阿姨,这次你去了,他们肯定会更加高兴。”
叶子终于将过往尽数拾回——想起爸爸妈妈掌心的温度,想起爸爸把她举过头顶时的笑声,想起另一个“爸爸”摸着她的头说“你叫许泱,子令澈,等爸爸来接你”,想起他们总念叨“谁都没有自己重要”,可她竟连这句话,都随记忆一同忘了。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泪眼朦胧地望着李正严:“正严哥,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他们呀?我想他们,想见他们了,想得心疼了。”
“等你身体好些,我就带你去。”
李正严轻轻抱着她,指尖理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目光温柔得像浸了月光,“到时候我带你去买叶阿姨最爱的桂花糕,撒上她喜欢的绵白糖,再带些许叔叔最爱喝的桂花酒。
你跟他们好好说说话,我就在旁边陪着,不打扰你们。”
叶子用力点头,嘴角终于扯出一抹浅浅的笑,像雨后初晴的天空,透着点脆弱却明亮的光。
她往李正严怀里又缩了缩,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小兽,彻底卸下所有防备,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李正严就这么抱着她,一动不动。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却已没了先前的伤心欲绝。
他眼底漫开笑意,他终于找到了她,她也记起了他,这些年所有的奔波与等待,都不没有白费。
只是想到他的小公主独自受了这么多苦,心又泛起细密的疼。
等她睡沉,李正严才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床上,掖好被角。刚转身,就听见门外传来轻唤:“李书记。”
张秘书站在门口,眼神里藏着几分诧异。
外人总说李书记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无儿女情长,他从前也信,直到此刻才懂,不是不爱,是没遇到能入他心的人。
眼前这病床上的姑娘,显然就是那例外。
“说吧!”
李正严放轻脚步走到外间沙发坐下,声音压得极低。
昨夜暴雨引发的后续还需处理,他本应守在前线,偏巧昨日伤了腿,只能让下属将工作汇报挪到了医院。
等一堆文件处理妥当,张文轩订的粥早已热了三遍。
李正严看了眼里间紧闭的门,眼底漾起柔和——叶阿姨从前总说,最好的休养就是睡觉。
他家宝宝生来身子弱,这些年又受了这么多磋磨,是该好好睡一觉,把所有的苦都补回来。
张文轩跟着李正严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那般慌乱的模样。
昨日暴雨里,那个向来沉稳如山的男人,抱着个穿小黄鸭雨衣的女孩,紧张得话都说不连贯,受伤的脚踩在积水里,却只顾着抱紧怀里人往医院冲,连声音都破了音。
他忽然懂了——那些被李书记珍藏在心底的童年记忆,那些年从未停下的寻找,原来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姑娘。
李正严接过张文轩递来的水杯,目光却下意识瞟向里间的门,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小些。”
张秘书愣了愣,立刻放低了音量,开始汇报昨夜暴雨冲毁路段的抢修进度,后续赶来的工作人员也纷纷放轻了脚步,偌大的外间只剩下纸张翻动与轻声汇报的声响。
李正严坐在沙发上批阅文件,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可只要里间传来半点动静。
哪怕只是叶子翻身的细微声响,他都会立刻停笔,侧耳凝神,直到确认她只是换个姿势继续睡,才重新将注意力落回文件上,只是眉宇间的紧绷,总会柔和几分。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等所有工作汇报完毕,李正严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小憩,不过片刻,便起身接过张文轩热好的粥菜。
他走到里间门口,轻轻推开门缝看了眼,床上的女孩睡得安稳,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弧度。
这时小陆送午饭上来,想起方才工作人员私下玩笑“李书记只爱工作不爱美人”,他没反驳,心里却暗忖:这话或许说得太早。
谁能想到,那个连腿伤未愈都要扎在前线的李书记,会为了一个女孩守在医院寸步不离;谁能想到,他藏在心底多年、苦苦寻找的人,竟真的被他找回来了。
这些年他跟着李正严开车、办事、找人,从未见他对谁这般上心,唯有这个女孩,能让他卸下所有坚硬,露出藏在深处的温柔与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