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朋友指出庞统年龄问题,所以改成郭嘉了。)
郭嘉随秦文书来到乡学堂,远远便见院墙上刷着八个醒目的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手揣在袖里,晃着身子凑近,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这字写得算不上娟秀,却透着股利落劲儿,倒比颍川世族家里挂的那些酸腐匾额顺眼。
院角的空地上,几个小男娃举着木剑追得鸡飞狗跳,女娃们围坐在一起,用彩石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花草,嬉笑声像檐角的风铃般清脆。
郭嘉看得有趣,索性靠在老槐树上,摸出酒壶闻了闻,还冲跑过的娃子眨了眨眼,惹得孩子笑着闹着躲远了些。
忽然一阵铜铃响,孩子们立刻停下玩闹,排着队往教室里走,步子虽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郭嘉凑到窗棂边往里瞅——课堂上没有戒尺藤条,先生正拿着木棍在沙盘上教认字,孩子们跟着念,声音奶声奶气;
另一边的课桌上摆着算筹,几个孩子正掰着手指头演算,算错了也没人呵斥,先生还会蹲下来手把手教;
还有的在临摹课本上的简笔画,画的是耕田的牛、织布的机,笔触稚拙却鲜活;
操场上传来口号声,是稍大些的孩子在跟着先生做伸展,蹦蹦跳跳像群小鹿,连动作都带着股朝气。
转到隔壁的中学堂,外墙的标语换了更长的句子:“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初升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字里行间的昂扬劲儿,让郭嘉停下了晃悠,站直了身体。
此时恰逢课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廊下走动,有的捧着书卷争论,有的拿着木尺比划,见到郭嘉这个陌生人,都停下脚步,齐声喊道:“先生好!”
郭嘉学着孩子们的样子拱手,还故意拖长了调子:“同学们好啊——。”
他侧耳细听,孩子们的谈论竟远超寻常学子的眼界:有的在说“北斗星围绕北极旋转”,有的在讲“水车如何改成更省力的样式”,有的争论“商汤伐桀与武王伐纣的异同”,还有些观点在他听来简直是“奇谈”——比如“铁的坚硬程度与碳含量有关”。
更让他惊讶的是,一群半大的少年正围在石桌旁,热议天下大势:
“张举张纯勾结乌桓烧杀抢掠,算什么义军?分明是乱军!人民军早说了,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依我看,必要时就得出兵打他们!”
“刘虞到了冀州,用招抚的法子,比公孙瓒一味蛮打强多了。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叛乱就能平。”
“可那样一来,汉军腾出手,压力又得落到咱们头上。”
“非也非也,”一个少年摇头,“汉帝黄琬做豫州牧,刘虞做幽州牧,把刺史改成州牧,军政一把抓——这不明摆着给地方割据铺路吗?将来天下,怕是更乱。”
议论声此起彼伏,条理清晰,目光长远。
郭嘉手指在石桌上敲着节拍,心中暗惊:这些少年的见识,竟如此通透!
他忽然拍了下石桌,笑道:“说得好!不过你们漏了一人——刘焉入蜀,怕是想借着‘治蜀’的由头,把益州变成自己的地盘,将来未必会听朝廷调遣。”
少年们眼睛一亮,围着他追问细节,郭嘉也不藏私,把听来的各州动静随口讲了讲,末了还不忘调侃:“你们可比我强多了,当年我有你们这么大的年纪,只会在山中掏鸟蛋。”
少年们腼腆地笑了:“先生过奖了,我们哪有什么见解,都是拾人牙慧罢了——从报上看来的。”
“是啊,”另一个少年补充,“封龙山时期的老生早就能自己读报了,我们这些新入学的,学了一年才认得几个字?都是听先生读报呢。”
“报?”郭嘉来了兴致。
“就在那边的图书室。”少年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笑着道别,鱼贯而入。
郭嘉按捺不住好奇,拍了拍衣上的灰尘,往图书室走去,走两步还回头冲孩子们挥了挥手,活像个贪玩的学子。
屋子不大,靠墙摆着几排木架,上面整齐地叠着一摞摞纸张,门口坐着位老者。见郭嘉进来,老者起身问:“贵客是?”
“在下颍川郭嘉,字奉孝,想借阅贵处的‘报’,不知可否?”郭嘉拱了拱手,目光早被架子上的纸张勾住了,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急切。
“自然可以。”老者笑道,“我这差事有两桩:一是看管书籍,二是给不识字的乡亲读报。先生既是学子,自己看便是。”
郭嘉道谢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架前,只见纸张上印着不同的报头:《星火报》上多是“人民军政策”“干部任免”;
《时政报》连载着“冀州战局”“凉州动向”;
《格物报》画着“水车改良图”“算学公式”;
《文艺报》则有诗歌、故事,还有几幅木刻版画。
他随手拿起一份《格物报》,见上面画着杠杆的示意图,还标着“力x力臂=重x重臂”,越看越觉得新奇,干脆坐在地上,把报纸摊在膝头,一边看一边用手指在地上比划,连老者递来的茶水都忘了喝。
有的内容浅显,有的却异常深奥,这些报纸像一扇扇窗,在他眼前打开了一个从未想象过的宏大世界。
郭嘉过目不忘,一目十行,指尖划过纸张,心中对那个“匪首”张远的好奇愈发浓重——能想出这些法子的人,绝非寻常之辈,倒真想见一面,哪怕是喝不上酒,能聊上几句也值了。
他找到秦文书,也不绕弯子,直接拍着对方的肩膀道:“秦兄,我想见你们那位张首席,你看能不能帮我递个话?”
秦文书道:“此事我做不了主,不过可以为先生递话。”
郭嘉在村里等了三日,终于得到答复:请他前往上艾。
他欣然启程,刚到村口就愣住了——几匹马拉着带棚的大车,车身上写着“公共马车”四个大字,百姓凭票乘车,票价低廉。
他挑了挑眉,干脆跳上车,还不忘调侃赶车的汉子:“你们这马车,比颍川驿站的轿子还舒服,就是少了坛酒。”
同车的老丈见他好奇,笑着解释:“这是人民军办的,方便乡亲们赶路。以前去上艾,得走两天,现在坐马车,半天就到了。”
车行途中,见几位背着药箱的汉子走村串户,郭嘉扒着车窗问:“老丈,那些人是郎中?”
“是赤脚医生,给乡亲们看病,不收钱的。”老丈说得理所当然。
郭嘉惊得差点把空葫芦掉下去:“行医不收钱?他们靠什么过活?”
“人民军给他们发口粮,看病哪还用收钱?”老丈笑了,“前阵子我老婆子咳嗽,就是李医生来看的,还送了草药,好得快着呢。”
又行一程,见一队赤卫队员正在急行军,脚上绑着布条,背上背着行囊,手中握着长矛,脖子上系着红巾,最奇特的是每人背上都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人民”“天下”“信念”等字。
“那木牌是何意?”郭嘉又问,眼睛瞪得溜圆。
“是识字板。”老丈指了指,“行军歇脚时,队长就教他们认字,背会了就换新词儿。这些娃子以前大多不识字,现在都能认几十个字了。”
到了驿站休整,赤卫队员们排队领餐,驿站提供免费的粗粮和菜汤。
轮到郭嘉时,管事笑着说:“先生是外客,按规矩得付五个铜板。”
郭嘉痛快地掏钱,还不忘多问一句:“你们这儿就没有酒吗?哪怕是米酒也行。”
管事无奈地摇头,他才悻悻地端着碗坐下,心里却对这“内外有别却井然有序”的规矩暗自称奇。
正吃饭时,外面传来整齐的歌声: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
郭嘉急忙放下碗跑出去看,只见赤卫队员们列队站好,齐声高唱,歌声嘹亮,唱完才坐下吃饭,动作整齐划一,眼神里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他靠在门框上,晃着空葫芦,忽然觉得这趟并州之行没白来——就算没喝上酒,能见到这些新鲜事,也比在颍川听那些世族子弟吹牛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