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上空的第二朵蘑菇云,如同最后的丧钟,重重敲在每一个关注战局的人心上,也彻底绷紧了浦东营地指挥部里的弦。时间不再是按天计算,而是按小时,甚至按分钟在流逝。日本内阁的争吵、天皇的犹疑、盟军的最后通牒……所有这些远在东京和华盛顿的博弈,都通过电波,化为林晓面前地图上不断缩短的倒计时。
“旅座,美军观察站转来的最新情报摘要。”赵刚将一份刚译出的电文放在林晓面前,“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已于今日下午召见日本驻苏大使,递交宣战书。苏联红军预计将在明日凌晨,对关东军发起全面进攻。”
“关东军……”林晓的目光扫过电文,又落到地图上东北那片广袤区域。北方的巨熊终于挥下了爪子,日本在亚洲大陆最后一块战略基石即将崩碎。内外交困,四面楚歌,投降已是唯一出路。但正因为如此,最后的窗口期才显得弥足珍贵。
“通知所有营以上军官,立即到指挥部开会。紧急会议。”林晓的声音不容置疑。
十分钟后,不大的指挥部帐篷里挤满了人,空气闷热而凝重。查理也从市区机场赶了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苏联宣战的消息,脸上混杂着振奋、焦虑和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林晓没有废话,直接站在大幅华东地图前,“日本投降,可能就在这几天,甚至几个小时之后。一旦天皇的停战诏书发布,华东的日军就会停止抵抗。那时候,我们再去打南京,就不再是收复失地的作战,而是接收投降。”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面孔:“我们漂洋过海回来,不是为了当接收大员的!我们要在战争结束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力量,夺回我们的首都!要用一场无可争议的、干净利落的大胜,告诉所有人,中国军队有能力终结这场战争在自己国土上的最后一章!我们要在投降前,打到他们痛!让他们记住,是被我们打垮的,而不只是被原子弹和苏联吓倒的!”
帐篷里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林晓的话点燃了每个人心底那团火。是啊,如果只是等着日本人放下武器,然后去接收,那他们这些年的血战,回国后的种种努力和坚持,意义何在?
“可是旅座,”一营长,一个参加过诺曼底登陆的老兵,提出了现实问题,“‘钟山’计划原定准备时间至少三周,现在压缩到几天,很多准备工作根本来不及。炮兵阵地前推、弹药补给、工兵侦察敌前沿障碍和雷场、空军的前期压制计划……全都需要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林晓斩钉截铁,“所以,计划必须调整。不以全面围攻和长期炮火准备为前提,改为多路快速突击,中心开花。利用日军现在人心惶惶、指挥混乱、士气濒临崩溃的时机,以装甲部队为先锋,配合空降兵突袭关键节点,打乱其防御体系,直插核心。”
他指向地图上南京城廓:“重点突击方向,东面的栖霞山-麒麟门,南面的雨花台,以及北面的下关码头。同时,在城内制造混乱,策动伪军倒戈,散播投降在即的消息,瓦解敌军意志。我们要的不是按部就班的攻城,而是一场闪电般的斩首行动,在日军高层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或者下层士兵已经丧失斗志的时候,一举突入市中心,控制关键目标。”
查理插话:“空中支援我可以保证最大力度,但需要更精确的目标指示和更灵活的协同。如果地面推进太快,空中火力容易误伤。”
“地面部队会配备前沿空中管制小组,使用你们提供的信号板和无线电直接引导。”林晓看向查理,“你的飞机,首要任务是确保战场制空权,拦截任何可能出现的日军飞机(虽然可能性很小),其次是对我们突击路线上顽固火力点进行及时清除。我们需要的是手术刀,不是地毯。”
雷诺接着提出了后勤和协同问题:“兵力如何分配?主攻和佯动?协调处那边,是否通知第三战区和其他友军配合?如果他们不配合,甚至干扰怎么办?”
“主攻由我亲自指挥,一营、二营全部,特种营大部,以及全部装甲力量组成东、南两个突击集群。三营和部分特种分队负责北面下关方向牵制和可能的抢渡。炮兵营分成伴随分队和远程支援群。”林晓快速分配,“协调处那边,由你负责沟通。通知第三战区,我部将于近日对南京日军发起最后总攻,请其命令周边友军予以配合牵制,至少不要干扰我军行动。同时,通过杨立三的渠道,请新四军在苏南、皖南方向加强活动,牵制日军增援。至于他们配合不配合……”
林晓眼神一冷:“我们按计划打我们的。如果有人胆敢背后掣肘,甚至攻击我军,一律视为通敌,坚决反击!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他的决心和强势,感染了在场每一个人。大家明白,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豪赌,但也是一场奠定战后格局的关键之战。
“还有问题吗?”林晓环视。
“没有!”军官们齐声低吼。
“好,各自回去,按照调整后的方案,立刻进行最后准备。所有作战单位,必须在三十六小时内完成一切出击准备,进入待命状态。具体攻击时间,等待我的最后命令。解散!”
军官们匆匆离去,帐篷里只剩下林晓、雷诺和赵刚。
“旅座,要不要给重庆发个电报?”赵刚问,“毕竟攻打南京……”
“发。”林晓点头,“就以我个人的名义,发一份简短电报。内容:鉴于日寇崩溃在即,战机稍纵即逝,职部决意率本部精锐,即刻对南京之敌发起最后攻击,以竟抗战全功。此战志在必得,成功之后,再行详报。”
电报既是告知,也是某种程度的“先斩后奏”。在原子弹和苏联参战的巨大冲击下,重庆方面即使不满,也未必敢,或者说来不及阻止。
“另外,”林晓对雷诺说,“你坐镇协调处和营地,统筹后勤和联络,稳住后方。赵刚,你跟我上前线。”
“是!”
命令下达,“东方旅”这部战争机器以从未有过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坦克和装甲车进行最后的检修和弹药装填;炮兵们连夜测算新的射击诸元;步兵检查装备,分配攻坚器材;工兵准备爆破装备和架桥材料;通信兵测试每一部电台和步话机。营地弥漫着机油、汗水和一种极度压抑的兴奋。
林晓站在指挥部门口,望着夜幕下忙碌的营地,远处是上海稀疏的灯火,更远处,是黑暗笼罩下的南京方向。原子弹的蘑菇云加速了历史的进程,但他决不允许自己和“东方旅”成为这场宏大叙事的旁观者。他要亲手为这场持续了十四年的苦难,画下一个由中国人自己主导的、血与火的句号。在投降前,打到他们痛!这是誓言,也是冲锋的号角。钟山风雨,即将被更猛烈的炮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