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钩尖端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林小满的脚步没有停,穿过荒草丛生的厂区边缘,最终在一处废弃公交站台前停下。顶棚塌了半边,座椅碎裂,玻璃残片散落一地。她将弟弟轻轻放在还算完整的长椅上,背靠锈蚀的铁架,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
老兵魂魄踉跄跟入,身形几乎贴地,像一缕随时会断的烟。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靠在墙角,残存的灵力缓缓渗出,缠上弟弟手腕,维持那一线生机。林小满低头看着弟弟苍白的脸,指尖轻轻抚过他冰凉的脉搏,随即从怀中取出U盘。
这是从黑帮首领身上搜到的唯一线索。
她握紧铁钩,用钩尖轻轻刮开U盘金属外壳的接缝,露出内部微小的符纹接口。那纹路与她掌心的蓝痕极为相似,只是更密集、更扭曲,像是被强行压缩的咒印。她闭了闭眼,回忆起笔记中提到的“血契解密法”——以引魂人之血为钥,开启封印之物。
她咬破食指,将血滴在接口上。
血珠渗入符纹的瞬间,U盘微微震颤,一道幽蓝光斑在空中投射而出,缓缓展开成一段文字。字迹残缺,断断续续,却足够让她看清关键内容:
“第七实验体……可唤醒‘特殊士兵’执念……引魂人接触时触发血脉共鸣……共振频率达阈值……可激活‘门扉’。”
林小满瞳孔一缩。
她迅速从怀中取出那张泛黄纸条,与投影内容对照。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写着:“第七实验体能力激活需血脉共鸣,引魂人接触可触发。”两者信息完全吻合。
这不是偶然。
她盯着弟弟毫无知觉的脸,脑海中迅速串联起所有线索。书店被毁、据点转移、排水渠逃生、信号灯共鸣、符文觉醒……每一步,都像是被某种力量精准引导。而她和弟弟,正是这场布局中的关键节点。
她忽然想起变电站中首领临死前的话:“你们只是诱饵。”
原来如此。
她不是在追查阴谋,而是一直走在阴谋为她铺好的路上。
“门扉……”她低声重复这两个字,翻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残页,在泛黄的纸面上快速翻找。终于,在第十四页边缘,她找到了相关记载:“昔有邪术,借执念为引,开冥界裂隙,放异魂入世。需三者共震:执念之源、血脉之引、开启之钥。”
她逐字默念,心跳逐渐加快。
“执念之源”——是那些战死却未安息的士兵魂魄;“血脉之引”——是她这个引魂人;“开启之钥”——正是弟弟,第七实验体。
三者缺一不可。
而组织,早已开始收集“执念之源”。黑帮据点中那些被改造成兵器的魂魄,根本不是普通亡魂,而是被强行锁在生死夹缝中的“特殊士兵”。他们的执念未散,记忆被封存,只待被读取、被唤醒。
一旦弟弟在她身边苏醒,哪怕只是短暂激活能力,血脉共鸣就会瞬间触发。共振频率一旦达到阈值,所谓的“门扉”就会开启。
她猛地抬头,看向老兵魂魄。
“你知道‘特殊士兵’的事吗?”她问。
老兵缓缓睁眼,眼神浑浊,像是记忆被撕裂后勉强拼凑而成。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们……不是战死的。是被改造的。身体被机械替换,灵魂被钉在战场上,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执行命令。”
林小满心头一沉。
“那他们的魂魄呢?”
“没走。”老兵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胸口,“被锁住了。不是轮回,也不是消散。是在……夹缝里,守着什么东西。”
“守着‘门扉’?”她问。
老兵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剧烈咳嗽起来,魂体边缘再次剥落微光。他快撑不住了。
林小满立刻从怀中取出最后一张安魂符。符纸泛着淡青色,是她用周予安残影留下的灵丝与自身精血绘制而成。她将符纸置于老兵面前,指尖划过符心,低声念咒。
符纸无火自燃,青焰升腾,缠绕上老兵魂魄。他的身形逐渐凝实,眼中的浑浊也稍稍退去。
“谢谢你。”他低声道。
“别谢我。”林小满盯着他,“告诉我,组织为什么要开‘门扉’?他们想放什么东西进来?”
老兵摇头:“我不知道目的。但我知道……一旦门开,夹缝中的魂魄会全部涌出。它们不是普通的鬼,是被改造过的兵器,没有理智,只有杀戮指令。它们会吞噬活人魂魄,壮大自身,最终……把整个城市变成死域。”
林小满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追杀,也不是黑帮内部的权力斗争。而是一场早已策划多年的仪式。组织利用黑帮作为执行者,用她作为引子,用弟弟作为钥匙,一步步逼近那个最终目标。
而她,直到现在才看清全貌。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符文,那道蓝痕依旧发烫,但不再指向任何方向。信号灯熄灭后,引导中断了。可她知道,这不代表安全,反而意味着——对方已经不需要再引导了。
计划,进入了下一阶段。
“我们必须阻止共鸣。”她低声说,“只要弟弟还在我身边,组织就有机会完成仪式。而一旦共振开始,我可能连切断联系都做不到。”
老兵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做?”
“找到阻止共振的方法。”她说,“不是追查组织,不是反击,而是从根本上切断他们开启‘门扉’的可能性。要么让弟弟的能力无法激活,要么让我这个引魂人的血脉失效,要么……毁掉所有‘特殊士兵’的执念源头。”
老兵沉默片刻,忽然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分离。”他说,“你和他,不能再待在一起。只要你们不在同一空间,血脉共鸣就无法触发。哪怕他苏醒,也无法完成共振。”
林小满怔住。
她下意识看向弟弟。他依旧昏迷,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如纸。他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拼命守护的人。可现在,老兵说的是对的。
要阻止灾难,唯一的办法,是将他送走。
可送到哪里?谁又能保证他的安全?
她攥紧铁钩,指节发白。
“我不能把他交给任何人。”她低声道,“一旦落入组织手里,他们会立刻开始实验。我必须亲自护着他,但又不能靠近他……这不可能。”
“有地方。”老兵忽然说,“城西的旧殡仪馆,地下有一间冷藏室,用铅板封死,能隔绝灵波。我以前执行任务时去过。那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人去。只要把他放进去,再布一道隐匿符阵,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
林小满抬头:“你确定?”
“确定。”老兵点头,“但你得尽快。我感觉……信号灯熄灭不是结束,而是倒计时的开始。组织不会等太久。”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弟弟。
时间不多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黄纸,咬破指尖,开始绘制符阵。这是“隐匿阵”,能掩盖生命气息与灵波波动,但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更彻底的解决办法。
符纸画成,她轻轻覆在弟弟胸口。符纸边缘微光一闪,随即隐没。他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几乎与死亡无异。
她知道,这是必要的伪装。
她将弟弟背起,动作轻缓,仿佛怕惊醒一场不该醒的梦。老兵魂魄跟在身后,身形依旧不稳,却坚持前行。
走出公交站时,夜风卷过,吹起她肩头一缕发丝。铁钩尖端沾着干涸的血,在月光下泛出暗红。
她没有回头。
脚步坚定,朝城西方向走去。
铅板封死的冷藏室,将成为弟弟暂时的庇护所。
而她,必须在那之前,找到阻止“门扉”开启的真正方法。
她摸了摸掌心的符文,那道蓝痕忽然轻轻一跳,像是某种回应。
她脚步微顿。
随即,继续前行。
铁钩拖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刮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