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诡异的鸟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山洞三人心中激起了层层不安的涟漪。猴子的话音落下后,洞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连林皓因疼痛而粗重的喘息声都下意识地压低了。
老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口方向,耳朵微微颤动,仿佛在捕捉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振动。“……仿生哨音……‘影傀’惯用的伎俩……声音短促……模仿特定山鸟……传递简单信息……”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凝重,“……听到一声……可能是试探……或者……定位……”
定位?林皓的心猛地一沉。难道他们的藏身之处已经暴露了?
猴子脸色铁青,握着柴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我出去看看!”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确认情况。
“别动!”老康厉声阻止,尽管虚弱,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果是定位……你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他们……最擅长……在暗处守株待兔……”
猴子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最终缓缓松开了握刀的手,颓然坐倒。老康说得对,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贸然行动等于送死。
“那……我们怎么办?”林皓嘶哑地问道,感觉喉咙干得发紧。刚刚苏醒过来,就要再次面对生死危机,这让他的精神几乎绷断。
“……等……”老康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着微弱的力量,也似乎在倾听着什么,“……他们若确定了位置……不会轻易强攻……这山洞易守难攻……他们会……等我们出去……或者……想办法把我们逼出去……”
山洞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三个人,两个重伤,一个疲惫带伤,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外面是看不见的、如同幽灵般的猎手。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猴子重新挪到洞口附近,透过藤蔓和石块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阳光透过林木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看起来平静而正常。但越是正常,就越让人感到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林皓靠坐在石壁上,怀里的帆布包如同烙铁般烫着他的胸口。他尝试着动了动左臂,钻心的疼痛立刻让他冷汗直流,但他强忍着没有出声。他不能成为累赘,至少,在关键时刻,他右手里还有那把只剩两发子弹的手枪。
老康则再次陷入了半昏睡的状态,但眉头始终紧锁,显然即使在睡梦中,也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下午的时光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猴子每隔一段时间就小心翼翼地变换观察角度,但外面除了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叫,再无任何异状。那声诡异的鸟鸣,也再也没有响起。
难道是听错了?或者是某种他们不认识的鸟类?
就在猴子心中开始泛起一丝侥幸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洞外左侧不远处的灌木丛。那里的几片叶子,似乎……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与其他被风吹动的节奏不太一样。
不是风!
猴子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对着林皓和老康做了一个极度警戒的手势,然后如同石雕般凝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灌木丛。
一分钟,两分钟……那片灌木丛再也没有动静。
但猴子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了他的脊椎。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从山洞的右后方传来!声音很轻,像是某种小动物在落叶上爬行,但猴子却听得清清楚楚!
声东击西!对方不止一个人!而且配合默契!
猴子猛地转头看向右后方,那里是山洞的岩壁,没有出口,但声音确实是从岩壁外侧传来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左侧那片灌木丛再次晃动,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出,速度极快地朝着洞口扑来!不是之前那个受伤的灰衣人,而是另一个同样装束、身形更加瘦小的“影傀”杀手!他手中没有武器,但指尖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戴着淬毒的指套!
而右后方的“沙沙”声也瞬间变得清晰,显然另一个敌人正在快速接近,试图前后夹击!
电光石火之间,猴子根本来不及思考!他怒吼一声,柴刀带着破风声,朝着扑来的瘦小灰影猛劈过去!他必须守住洞口!
那瘦小灰影异常灵活,面对劈来的柴刀,竟不闪不避,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擦着刀锋掠过,戴着毒指套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直插猴子咽喉!
猴子一刀劈空,旧力已尽,眼看毒指就要触及皮肤,他只能竭力向后仰头,同时左臂猛地抬起格挡!
“嗤啦!”
毒指划过猴子左臂早已破烂的衣袖,带起几缕布丝,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皮肉!但那股腥甜的气味已然钻入鼻腔!
而此刻,山洞右后方的岩壁外,也传来了清晰的挖掘声!对方想凿穿岩壁!
“林皓!”猴子嘶吼,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同时应对两个方向的攻击!
洞内的林皓早已被外面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听到猴子的吼声,他几乎是本能地挣扎着用右手撑起身体,将怀里的帆布包死死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抓起了那柄南部式手枪,枪口颤抖地对准了洞口方向!可他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那快速移动的灰影!
老康也被惊醒,他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只能焦急地看着洞口,眼中充满了绝望。
洞口处,猴子与那瘦小灰影缠斗在一起。那灰影身法太过诡异,攻击角度刁钻狠毒,全靠猴子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丰富的搏杀经验勉强支撑,但身上已然添了几道血痕,最险的一记毒指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留下一条火辣辣的血线。
而身后的挖掘声越来越急,甚至能听到石块松动的声音!
完了!猴子心中一片冰凉。前后受敌,洞内还有两个毫无抵抗能力的重伤员,他们今天恐怕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枪响,突兀地从山洞左侧的树林中传来!
不是林皓开的枪!他手里的枪还指着洞口,根本没有扣动扳机!
子弹的目标也并非猴子或者洞内的任何人,而是那个正在疯狂挖掘岩壁的未知敌人所在的方向!
“呃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从岩壁后方传来,紧接着挖掘声戛然而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洞口与猴子缠斗的瘦小灰影动作猛地一滞,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就是这瞬间的破绽!
猴子眼中凶光爆射,完全不顾对方可能回击的毒指,合身猛扑上去,柴刀不再追求招式,而是如同野兽獠牙,朝着对方的胸膛狠狠捅去!
那瘦小灰影察觉到危险,想要闪避已然不及,只能勉强侧身。
“噗嗤!”
柴刀深深刺入了他的肩胛,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瘦小灰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借力向后急退,脱离了战圈,怨毒地瞪了猴子一眼,又警惕地扫了一眼枪声传来的树林方向,随即身形一晃,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钻入灌木丛,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洞口瞬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猴子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洞内林皓和老康惊魂未定的目光。
猴子没有追击,他持刀警惕地盯着瘦小灰影消失的方向,又侧耳倾听了一下岩壁后方,那里再无任何声息。
刚才那一枪……是谁?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左侧那片茂密的树林。阳光透过枝叶,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里空无一人。
仿佛刚才那救命的一枪,只是他们的幻觉。
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硝烟味,以及岩壁后方隐约传来的血腥气,都明确地告诉猴子,不是幻觉。
有人在暗中帮了他们。
是敌?是友?
猴子的心,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沉重。这潭水,似乎越来越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