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飞溅的水沫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将洞口前的那一小片区域笼罩在湿漉漉的朦胧里。石壁上那个深刻的十字符号,在水光的映照下,仿佛带着某种宗教般的肃穆与神秘,静静地凝视着潭边这两个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不速之客。
猴子站在冰冷的水潭边,水流没过他的脚踝,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他心中翻腾的疑虑和警惕带来的冰冷。他的右手紧紧按在腰后的枪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如同两把锥子,试图穿透那密不透风的藤蔓帘幕,看清洞内究竟隐藏着什么。
是援手?还是终结?
林皓拄着树枝,站在猴子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身体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他同样死死盯着那个洞口和十字标记,胸膛剧烈起伏,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希望与恐惧在他眼中激烈交战,几乎要将他本就脆弱的神经撕裂。
“你在这里等着,背靠那块石头,注意我们来的方向。”猴子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沙哑,被瀑布的轰鸣几乎完全掩盖,但林皓还是从他的口型和手势明白了意思。
林皓点了点头,艰难地挪到猴子所指的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巨石后面,将身体隐藏在其阴影里,右手再次握住了那柄南部式手枪,枪口微微抬起,对准了峡谷来路的方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进去只能是累赘,守住退路,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猴子见林皓就位,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水腥气和草木清香的潮湿空气,将别在腰后的工兵铲也抽了出来,反握在左手,与右手的柴刀形成犄角之势。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踏着潭边的碎石,一步步走向那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
越是靠近,瀑布的声音越是震耳欲聋,水汽也越发浓重,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他伸出柴刀,小心翼翼地拨开垂落的藤蔓。藤蔓很厚,交织得密密麻麻,显然已经生长了多年。拨开外层后,露出了后面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土腥、霉味和某种淡淡草药气息的风从洞内吹出,拂在他的脸上。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猴子停在洞口,侧耳倾听。除了身后瀑布的永恒咆哮,洞内没有任何声音,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他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洞内外的光线差,隐约能看到洞口附近的地面比较干燥,没有积水,似乎经常有人或动物走动。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洞口的地面。泥土上有一些模糊的足迹,很杂乱,难以分辨新旧和具体数量,但可以肯定,近期绝对有人进出过这里。
十字标记,干燥的洞口,近期的人迹……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结论,这里有人!而且,很可能就是留下标记指引他们前来的人!
猴子心中的警惕不降反升。对方如此费尽心机将他们引来,却藏头露尾,始终不现身,其目的愈发显得扑朔迷离。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皓藏身的方向,林皓也正紧张地望着他。猴子对他做了一个“保持警戒”的手势,然后一咬牙,不再迟疑,弯腰钻进了洞口。
洞内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吞噬,只有身后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在入口处形成一小片模糊的光区。猴子紧贴着洞壁,一动不动,让眼睛尽快适应黑暗,同时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任何一丝声响和气息。
几秒钟后,他的视觉稍微适应了一些,能模糊分辨出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洞壁粗糙,洞顶不高,向前延伸不久似乎就变得开阔起来。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草药味更加清晰了。
他屏住呼吸,开始极其缓慢地向内移动,柴刀和工兵铲始终保持着随时可以攻击或格挡的姿态。脚下是坚硬而干燥的岩石地面,走起来几乎没有声音。
大约向内行进了十来米,洞口的光线已经几乎消失,前方却隐约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昏黄的光亮!
不是自然光,是……油灯或者蜡烛的光!
猴子心中一震,动作更加谨慎,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点亮光摸去。
光亮来自一个拐角之后。猴子贴在拐角的岩壁上,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一点点,向里望去。
眼前是一个比入口处宽敞数倍的石室,大约有寻常人家堂屋大小。石室中央,一盏小小的、灯焰如豆的油灯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周围。借着这微弱的光线,猴子看到石室的一角铺着厚厚的干草,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影!而在干草铺旁边,还堆放着一小堆用油布包裹的东西,以及几个陶罐。
就在他的目光扫过那堆油布包裹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油布包裹的样式,以及露出来的一角,那是一个印着红色十字的白色方块!是急救包!鬼子和部分国军部队才会配备的制式急救包!
而几乎就在他认出急救包的同一瞬间,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同时,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别动。放下武器。”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
猴子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千般小心,还是着了道!对方竟然一直潜伏在黑暗里,等待他自己送上门来!
他能感觉到脑后那东西的轮廓,不是匕首,更像是……手枪的枪管!
“你是谁?”猴子没有立刻放下武器,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带着压抑的怒火和警惕。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反击的可能性和风险。
“放下武器,重复一遍。”身后的女声没有丝毫波动,但那抵在后脑的枪口,却更加用力了几分。
猴子能感觉到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传来的细微压力。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下一秒就会脑袋开花。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右手,柴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岩石地面上。接着,他又松开了左手,工兵铲也落在了地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引我们过来,想干什么?”猴子保持着举起双手的姿势,冷冷地问道。
身后的女人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观察他,或者是在积蓄力气。过了一会儿,那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你们……是从白石镇过来的?带着……一份‘东西’?”
猴子心中巨震!她竟然知道白石镇!还知道他们身上有东西!
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