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现在,轮到我了”,像一粒投入绝对死寂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并非声波,而是纯粹的“意志”。
虚无的尽头,那只比星系更庞大的巨眼,【万界之疑】,其瞳孔深处那片永恒冰封的杀意海洋,竟真的泛起了一丝名为“有趣”的涟-。
它不再急于发动下一次抹杀。
被斩断的“视线”正在以一种超乎理解的方式,试图重新“生长”、愈合。林尘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足以让概念都为之蒸发的恐怖压力,正在断裂处重新汇聚,仿佛两条被斩断的神经末梢,在亿万次尝试后,即将再次接驳。
他挡不住第二次。
刚刚那惊才绝艳的一攻一防,是建立在出其不意的基础上,是他以五行初成的圆满之力,强行撬动了自身都未完全掌握的规则。
再来一次,对方有了防备,结果只会是盾碎人亡。
林尘大口喘息着,青色的生命光雨不断洒落,修复着真灵的震荡,但他紧绷的心神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的脑海中,正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疯狂复盘。
为什么能挡住?
坤土的“守护”与离火的“毁灭”,熔铸成了“复仇”之盾,承载了无数被抹杀世界的怒火,这是“因”。
为什么能斩断?
庚金的“裁决”赋予了“斩断”的定义,而癸水的“静止”则为这一定义,在时间长河中创造了一个可以执行的“坐标”,这是“果”。
他没有在力量层面战胜对方,甚至连撼动都做不到。
他只是……利用规则,钻了空子。
他像一个凡人黑客,面对一台拥有删库权限的超级服务器,他没有去硬碰硬地攻击防火墙,而是找到了服务器指令传输的物理线路,然后用一把钳子,把它剪了。
简单,粗暴,甚至有些……Low。
可正因为如此,林ěi尘才在刹那间洞悉了【万界之疑】那看似无解的强大之下,所隐藏的致命缺陷。
它的攻击方式,高度依赖“观察”这一行为。
它的所有伟力,都必须通过“注视”这条“线路”才能传递过来。无论这股力量本身有多么高级,多么无法理解,它终究需要一个“媒介”。
只要能干扰这个媒介,甚至让它找不到“观察”的目标……
就在林尘的思绪推演至此,一个激进到疯狂的念头刚刚萌发时——
“哈哈哈哈……嗝……臭小子,脑子转得还不算太慢嘛!”
一阵熟悉的、充满了恶趣味与欣慰的畅快大笑,毫无征兆地在他真灵世界中轰然炸响。
是三清祖师!
这笑声中气十足,哪有半点失踪或者被困的样子,分明就像三个老头,搬着小板凳,嗑着瓜子,在“后台”津津有味地看完了他整场“毕业答辩”。
林尘的脸瞬间就黑了。
紧接着,一道充满了“你终于想明白了”的讯息,混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直接烙印进他的意识:
“【五行剑匣】,谁告诉你那是拿来装剑的兵器了?”
“那是‘鞘’!是用来‘藏’的!”
“此物乃天地未开、混沌未分之前的一点‘顽石’所化,其本源,先于‘天道’,外于‘五行’,不入‘因果’!其真正的用处,并非攻伐,而是‘屏蔽’!”
“以此物之混沌本源,可于诸天万界之中,创造出一片连‘天道’都无法窥探、连‘观察者’都无法锁定的‘绝对盲区’!”
“这,才是为师留给你,对付这只‘井外之蛙’的最终底牌!”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
林尘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真灵世界中,那刚刚成型、统御五行的【天元】道种,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而出现了一瞬间的运转停滞。
五行剑匣……不是武器?
是……一件用来“藏”东西的“鞘”?
绝对盲区?
林尘的意识,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件一直被他当成武器库,斜背在身后的古朴剑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震撼、以及被自家师尊坑了亿万年的憋闷感,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我日你个三清祖师……”
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在他自己的意识世界里疯狂回荡。
“你们管这叫……剑匣?!”
“把一件宇宙级的概念隐身衣,做成一个只能装五把剑的破匣子?还他妈是成长型的?!”
“你们的恶趣味是不是已经突破天际了啊!”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这件装备的备注是“此物在身,可屏蔽一切形式的探查与窥视”。他当初还以为这只是个防止被高等级玩家侦测属性的普通特效,搞了半天,这“一切形式”,是真的“一切”!包括了来自“程序员”和“黑客”的窥视!
怪不得【万界之疑】这个顶级黑客,直到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才终于找上门来。不是它反应慢,而是之前自己一直穿着这件“隐身衣”,它根本“看”不见!
直到自己为了继承【时序之渊】,主动将【五行剑匣】的本源与自身真灵融合,化作【天元】道种,相当于自己把隐身衣给“脱”了,这才彻底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里!
想通了这一切,林尘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差点没一口“真灵之血”喷出来。
这感觉,就像一个特工辛辛苦苦靠着肉搏和枪械完成了九死一生的任务,最后总部才告诉他,你背包里那个用来装弹夹的盒子,其实是台微型高达。
然而,此刻没有时间给他去吐槽自己那三个不靠谱的师尊了。
因为那被斩断的“注视”,在经过短暂的停滞后,已经找到了重新连接的路径!
一股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冰冷的抹杀之力,已然锁定了他的存在本源!
这一次,林尘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半分凝重。
他眼中的笑意,重新变得恶劣而张扬。
“够了!”
他心念一动,那面苦苦支撑的暗金色复仇之盾,连同离火与坤土二剑,瞬间化作流光,回到了他的身边。
紧接着,是刚刚斩出惊世一击的庚金、癸水二剑,与一直在旁提供生命支持的乙木剑。
五柄流光溢彩的神剑,没有飞回剑匣,而是如同倦鸟归林般,环绕着林尘飞速盘旋。
“来,回家了。”林尘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看向那只巨眼,嘴角的弧度,恶劣到了极致。
下一刻,他身后那古朴的五行剑匣,主动脱离了他的身体,悬浮于他身前。
它没有展开,没有释放任何力量。
它只是……开始“融化”。
不是变成液体,也不是化为能量,而是一种更加本源的“逆转”。
它正在从“存在”,逆转回“存在之前”的状态。
那由不知名玄奥金属铸就的匣身,寸寸分解,化作了一团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纯粹的“混沌”。
那不是黑暗,也不是虚无。
那是一片连“无”这个概念都尚未诞生的绝对“原点”。
紧接着,环绕着林尘的五柄神剑,也发出一阵喜悦的嗡鸣,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团混沌之中,仿佛游子归家,重新化作了构成这片混沌最基础的五行法则。
混沌,猛地向内一缩,将林尘的整个身形,连同他的过去、现在、未来,以及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一口吞了进去。
然后,消失了。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从【万界之疑】的“视角”看去,那个刚刚还与自己硬撼一记,甚至斩断了自己“视线”的渺小“病毒”,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不见。
不是被抹除,因为没有感受到任何存在被归零的反馈。
不是被传送,因为整个虚无的空间没有半分波动。
就是单纯的,不见了。
它那即将重新连接、足以抹杀一切的“注视”,此刻像一束失去了目标靶点的激光,茫然地扫过那片空空如也的虚无,却再也找不到可以附着的“存在”。
狙击手,失去了他的目标。
这片绝对的虚无,再次陷入了永恒的死寂。
那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巨眼,其冰冷的瞳孔,在静止了漫长的片刻后,第一次,缓缓地、缓缓地眨了一下。
仿佛一台最精密的计算核心,在遇到了一个超出其所有运算逻辑的bUG之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
困惑。
而在那片连【万界之疑】都无法感知的“绝对盲区”之中,林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惬意,悠然响起。
“捉迷藏,我可是专业的。”
“现在,轮到我‘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