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右手还陷在黑泥里，指尖触到一缕滑腻的根须。他猛地抽手，掌心黏着半片枯叶，叶脉里渗出暗红液体，像刚从血里捞出来。赤奴的刀卡在雾墙中，刀身嗡鸣，刃口卷了三道缺口。
“往东南！”赤奴吼了一声，肩头一沉，整个人旋身劈出，刀气撕开一道三尺裂口。黑雾翻滚着合拢，但那裂口残留的空隙仍在震荡。
李文没说话，把木剑横插进地面。噬魔藤顺着剑脊往上攀，藤节鼓胀，尖端渗出淡金色黏液。黏液滴落，砸在黑雾边缘，发出滋滋声响，雾气退缩半寸。他咬牙，左手按住右臂经络，灵脉抽搐着，像有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
赤奴刀锋一转，劈向藤蔓节点。刀气撞上木系灵气，青绿色波纹荡开，雾墙震颤。他眼角抽了一下：“这劲儿……能续！”
李文抬手抓住他手腕，两人同时前冲。旋转的力道让藤蔓甩成扇形，缠绕在刀身上的枝条被离心力拉直，表面裂开细纹，泛起微光。刀气在藤面刻痕，每一道都像活过来似的，沿着纹路游走。
地面忽然震动。李文膝盖一软，硬撑着没倒。他低头，看见泥土裂开，浮现出一圈古老图腾——犁铧、禾穗、井田格，线条与木剑上的叶纹同源。那图腾一闪即逝，但噬魔藤的生长速度骤然加快。
“再来！”李文声音压着喘。
赤奴低吼，刀气再斩。这一次，藤面裂痕连成网，青绿光芒炸开，形成半球形屏障。黑雾撞上屏障，发出类似皮革撕裂的响声，退开一丈。
雾中传来冷笑，三根骨链破空而来，链头各系着半块青铜镜。镜面映出扭曲的人影，全是李文的脸，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闭着眼。
李文横剑格挡，剑身撞上第一面镜子，火星四溅。火焰顺着藤蔓黏液烧起来，形成一个火环。他没躲，反而把木剑往火里一送，火势顺着藤蔓蔓延，整片藤网变成燃烧的盾牌。
赤奴踩着火环跃起，刀身聚拢所有热意。下劈时，火焰被黑雾染成墨绿，却仍破开了雾墙。裂缝足有百米宽，露出后方正在闭合的空间通道。通道边缘，云姬的虚影一闪而过，嘴唇微动，像是说了什么。
李文没听清，也不需要听清。他双手掐诀，低喝：“万藤归宗！”
所有噬魔藤尖端调转方向，对准火焰中心。藤蔓收缩，绿色风暴裹着刀气螺旋上升，撞进裂缝。黑雾炸开，像被撕碎的布，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阶梯。阶梯由黑石砌成，每一级都刻着血色符文，正一格格亮起。
赤奴落地，刀插进地里稳住身形。他喘着粗气，盯着阶梯：“底下有东西在动。”
李文扯下衣摆，缠住右手。伤口还在渗血，血滴在藤蔓上，立刻被吸走。他召来速生藤，试图在阶梯两侧筑墙，可藤蔓刚碰石阶，能量就被抽空，瞬间枯黄。
“不行。”他低声道，“这东西吃灵力。”
赤奴忽然抬手，刀身映出石阶上的符文。他眯眼：“这纹路……和那半块青铜牌一样。”
李文一怔，立刻翻出怀中残片。碎片边缘焦黑，但符文清晰。他将碎片按在石阶上，两者严丝合缝。地面微震，阶梯顶端浮现出九只猩红眼睛，每只瞳孔里都在上演不同的战场——沙漠骑兵冲锋、冰原尸潮涌动、城池在火中崩塌。
“不是幻象。”赤奴握紧刀柄，“是正在发生的事。”
李文没应，转身从腰带抽出铜匣。匣盖掀开，九曜星图虚影升起，照向阶梯。星图与符文产生共鸣，阶梯震动加剧，但闭合速度也加快了。
他咬破舌尖，血喷在玉佩碎片上。碎片自行拼合，浮现出一幅星图——云姬被锁在祭坛中央，脚下是巨大的地脉节点，四周插着九面巫旗。星图一角标注着坐标，正对应阶梯尽头。
“她在下面。”李文收起玉佩，木剑横握。
赤奴看了他一眼：“裂缝只剩三息。”
李文点头，左手木剑划出弧线，空间裂开一道细缝。右手噬魔藤缠上赤奴腰间，另一端绕住自己手腕。藤蔓绷紧，蓄力。
“走！”
两人同时跃起。木剑划破空气，空间裂缝扩大，刚好容两人穿过。噬魔藤在穿越瞬间炸裂，化作绿雾消散。赤奴的刀在进入裂缝前，最后扫过石阶符文。
裂缝闭合的刹那，机械运转声从地底传来——齿轮咬合，轴心转动，与很久以前某块青铜简牍开启时的声响完全一致。
李文落地时单膝跪地，右手一松，木剑滑出半尺。剑柄沾血，正缓缓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