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还按在石台上，木剑插在裂缝中央，星纹的光路顺着石缝往地底延伸。他没拔剑，也没说话，只是盯着远处酒泉绿洲的方向。那里的地脉波动还在震荡，但节奏已经稳了下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梳理过。
云姬站在他侧后方，指尖轻轻摩挲着青铜齿轮的边缘。她没再靠近神树，也不敢再看那直插云霄的巨影。刚才那一幕太清晰了——中原的战场、曹操的令旗、星域中的舰队崩解。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不能再靠临时疏导。”她开口，声音很平，“神树释放的能量还在流动，如果我们不建一个看得见的系统，百姓只会当它是神罚，早晚乱起来。”
李文点了点头，终于把剑拔了出来。剑身上的裂痕更深了，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开。他收剑入鞘，转身走向帐篷区。
“建观测站。”他说，“就在酒泉中心。”
于吉抱着龟甲跟上来，指甲还在发抖，但眼神亮得吓人。“你们要接它？”他问，“接那棵树看的东西？”
“不是接。”李文停下脚步，“是造一双我们自己的眼睛。”
当天下午，第一根葡萄藤被种进观测台的地基里。
这不是普通的藤蔓，而是李文早年培育出的灵植变种，根系能感知百里内的灵气流向。更重要的是，它的藤条柔韧且富含神经节般的感应细胞，适合编织精密结构。李文亲自唤醒了三只葡萄藤精灵，让它们钻入地底，与灵脉对接，再从地表抽出新芽，沿着预设轨道生长。
云姬带来了她改良过的星纹刻录法。她在藤蔓交叉点嵌入微型符文环，每一环都对应一个方位角和频率区间。这些符文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用星门残余的星芒一笔一笔“写”进去的，像在给活体仪器编程。
“浑天仪不需要金属。”她说，“植物本身就能传导高维波动，只要我们能让它‘看懂’。”
于吉蹲在台边，把龟甲放在沙地上，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音节。每隔一阵，他就抬手往空中划一道，像是在捕捉看不见的波纹。突然，他停下动作，指着东南方向：“那边，频率断了一截。”
李文立刻让藤蔓精灵调整枝条角度。一炷香后，第一座活体浑天仪成型——主架由七根螺旋藤蔓缠绕而成，顶端悬着一颗由葡萄汁液凝结的透明晶球，内部有微光缓缓旋转。
“启动。”云姬说。
李文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道银色纹路。他没用太多力量，只将星纹之力缓缓注入藤蔓基部。刹那间，晶球亮了起来，一道环形光带从球心展开，投射出扭曲的星图。
指针乱颤。
“不对。”云姬皱眉，“它感知到了，但解不开。”
她直接走上台，蹲在晶球前，双手贴上藤蔓主干。她的呼吸变得极慢，瞳孔微微收缩。下一秒，她的指尖开始泛出淡蓝的光，那是空间天赋在同步外部频率。
“我来当解码器。”她说，“让它通过我的神经走一遍。”
浑天仪猛地一震，晶球内的光带突然稳定，星图开始缓慢旋转。接着，一段规律性的脉冲信号浮现出来，像是某种呼吸节律，间隔三秒一次，持续不断。
云姬猛地抽手，脸色瞬间发白。
“抓到了。”她喘了口气，“不是混沌，也不是我们这个世界……是另一个维度的波动。”
李文盯着那跳动的光点，没说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再是被动接收信息的终端，而是有了主动侦测的能力。
就在这时，赤奴骑马冲进营地，马蹄带起一片沙尘。他翻身下马，几步冲到高台前。
“西边沙漠，出事了。”
李文转身：“说。”
“巨型脚印。”赤奴语速极快，“三个，每个长两丈，深三尺，像是某种巨兽踩出来的。脚印里渗出黑水，碰到沙子就冒烟，地下的灵流已经开始变质。”
云姬立刻调出浑天仪的数据界面，手指快速滑过投影。几秒后，她停在一个波段上。
“这个频率……和刚才捕捉到的异界波动有重叠。”她说，“不是完全一致，但核心振幅匹配度超过七成。”
李文眼神一沉。
这不是巧合。
他立刻走向观测台边缘，右手按在地面。银杏精灵的残存意识还在，虽然不如从前活跃，但根基仍在。他低声念了一句咒语，掌心的星纹一闪，一圈绿色的光波顺着地表扩散出去。
三息之后，地下传来细微的震动。
银杏精灵响应了。
它们从各处田地浮出，化作细小的光点，迅速汇聚到西边。李文闭眼，通过根系网络感知它们的动作——那些黑水正沿着地脉缝隙向下渗透，像是某种活物在钻行。
“封它。”他说。
银杏精灵立刻展开根系结界，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污染区域层层包裹。同时，李文让藤蔓精灵抽出一支分枝，深入脚印底部，采集了一滴黑水样本。
于吉凑过来，用龟甲边缘碰了碰那滴液体。甲面立刻出现裂纹，发出一声闷响。
“腐蚀性极强。”他说，“不是自然产物。”
云姬接过样本，用符文环做了个简易检测。几秒后，她抬起头：“里面有微量星门能量残留，和混沌之门溢出的成分相似。”
李文睁开眼，看着西方沙漠的方向。
“低阶渗透。”他说，“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正试着从那边进来。”
赤奴握紧了腰间的刀：“要清剿吗？”
“不。”李文摇头，“现在打草惊蛇，只会引来更多。加强巡逻，但不要主动出击。观测站升级一级警戒，所有数据实时同步。”
他走回浑天仪前，看着晶球上依旧跳动的光点。那脉冲还在，稳定得像心跳。
云姬站到他身边，低声问：“你觉得……这是冲着神树来的？”
李文没回答。
他知道，神树觉醒后，整个西域的能量格局都变了。他们不再是孤立的绿洲，而是成了某个更大网络中的节点。而节点，总会被盯上。
浑天仪的光带突然闪了一下。
云姬立刻俯身查看，发现星门坐标的投影正在轻微闪烁——那是她早年标记的几个潜在通道位置，原本一直静止不动。
现在，其中一个亮了。
“它在回应。”她喃喃道。
李文伸手，轻轻碰了碰晶球表面。温度比刚才高了一些，像是仪器内部有了自主的代谢。
“从今天起，观测不是任务。”他说，“是防线。”
赤奴带人去西线布防，于吉抱着龟甲回帐篷继续测算频率，云姬留下来调试浑天仪的稳定性。李文站在高台边缘，望着酒泉绿洲的夜色。
田里的作物长得比往年都好，藤蔓爬满了灌溉渠的石壁，麦穗沉甸甸地垂着。这些都是银杏精灵和葡萄藤精灵的功劳。但此刻，这些生机勃勃的景象在他眼里，都成了可被污染的目标。
他摸了摸剑柄。
裂痕还在，而且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