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插入地面的瞬间,地底传来一阵沉闷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彻底锁住。李文的手还搭在剑柄上,指尖能感觉到那股躁动的黑气正一点点被根系缠绕、压制,最终归于寂静。
他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闭眼凝神,顺着木剑传来的感应探入地脉深处。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太多气力,但他不能松懈。魔龙虽已被封,可龙脉节点仍在微微跳动,如同未熄的心脏。
云姬靠在石柱边,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的手指还在颤抖,却仍强行抬起,指尖划过空气,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再次加固在祭坛角落。那团黑影已经裂开细纹,丝丝缕缕的黑气正试图钻出,却被空间之力死死压住。
“再撑一会儿。”她低声说,声音几乎被碎石落地的轻响盖过。
赤奴站在她前方半步,刀锋直指黑影,身后三百羌骑列阵而立,弓已上弦,火油箭尖泛着暗红光泽。他们没再前进,也没后退,只是稳稳地站着,像一道铁墙。
李文睁开眼,转向中央祭坛。
就在这一刻,地面无声裂开一道缝隙。一缕碧绿光芒从裂缝中缓缓升起,带着土黄色的光晕,像是大地本身孕育出的明珠。那颗珠子悬浮在半空,通体晶莹,表面流转着细微的纹路,仿佛记录着千年的地气变迁。
几名靠近的羌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连忙咬牙撑住。那股威压不是针对肉体,而是直冲灵台,让人本能地想要臣服。
“退后。”李文抬手示意。
他独自向前走了三步,每一步落下,脚底都传来轻微的共鸣。他取下腰间的青铜罗盘,轻轻一旋。罗盘上的星图自行转动,发出低微嗡鸣,与灵珠的光芒频率渐渐同步。排斥感减弱了些。
他知道,这不只是力量的争夺,更是资格的认定。
十六年来,他在西域种下的每一粒种子,修的每一条水渠,筑的每一道城墙,都在此刻化作无形的凭证。他闭上眼,不再调动气运,也不催动术法,只是静静释放这些年与这片土地建立起的联系——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与亲和。
灵珠的光芒微微晃动,像是在打量他。
然后,它停住了排斥。
李文伸手,五指合拢,将灵珠握入掌心。
刹那间,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手臂涌入经脉,不猛烈,却绵长如春泉。那感觉不像得到了什么外力加持,更像是身体里原本缺失的一块,终于被补全了。丹田处悄然多了一点跳动,如同埋下了一颗种子,静待生根。
他没有睁眼,任由那股气息在体内游走一圈,最终沉入下腹。等再睁眼时,目光已变得清明许多。
“成了?”赤奴低声问,刀尖仍未放下。
李文点头,将木剑从地上拔起。剑身轻颤了一下,那丝缠绕在柄端的黑气依旧扭动,但已被牢牢禁锢,无法挣脱。
就在这时,祭坛角落的空间屏障猛地一震。
呼衍枭的黑影猛然膨胀,竟在最后一刻撕开一道口子,数名巫族残余趁机扑向裂缝,手中法器燃起血光,迅速结成一座残缺的血阵。他们不再恋战,只求逃离。
“想走?”李文眼神一冷。
他右脚向前轻踏,刚融入体内的灵珠之力顺势下沉。方圆十丈内的泥土骤然翻涌,无数细小根须破土而出,如活物般缠上那些巫师的双腿。一人刚念出半个咒语,就被藤蔓绞住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赤奴一声令下:“放箭!”
火矢划破昏暗,带着灼热轨迹射入人群。两名巫师当场倒地,火焰顺着他们的袍角烧了起来。剩下的还想维持阵型,云姬强提一口气,指尖猛然一划——空间裂隙横切而过,直接将血阵核心撕裂。
阵法崩解,黑烟四散。
唯有呼衍枭的残魂在最后关头挣脱束缚,化作一道漆黑烟雾,疾速冲向地宫顶部的裂缝。临去前,他的声音沙哑刺耳,穿透整个大厅:
“李文!你夺我龙脉,毁我大计,巫神教必让你万劫不复!”
话音未落,黑烟已消失在高处的阴影里。
赤奴啐了一口,收刀入鞘:“跑了个魂,也算本事?”
李文没说话,只是盯着那道裂缝看了片刻。他知道,这一战还没真正结束,但至少,眼下这片土地是安全的。
他转头看向云姬。她靠着石柱,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发白,显然已到极限。刚才那一道空间裂隙,几乎是她最后的力气。
“先歇着。”他说,“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云姬点了点头,缓缓滑坐在地,手指松开,再也无力维持任何封锁。
赤奴挥手,羌骑开始清理战场。几具巫族尸体被拖到角落,残破的法器堆在一旁。有人用火把点燃了塌陷通道边缘的油布,照亮通往出口的路。
李文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颗灵珠的律动。它安静地蛰伏着,却让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清晰——能听见三十丈外滴水的声音,能察觉脚下三尺土壤的湿度变化,甚至能隐约“看”到远处地脉的走向。
这不是简单的实力提升,而是一种全新的认知方式。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剑。剑身依旧朴素,但握在手里,比之前稳了许多。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混着树汁与尘土,留下一道浅褐色痕迹。
“走吧。”他对赤奴说。
两人一前一后朝地宫出口走去。头顶上方,裂缝透进一线天光,灰蒙蒙的,却足够照亮前路。
云姬仍坐在原地,没有起身。她的视线落在那座破裂的祭坛上,忽然发现,原本被灵珠占据的位置,石缝中竟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金色痕迹,像是某种符文的余烬,正缓缓渗入地下。
她想开口提醒,可喉咙一紧,只发出一声轻咳。
李文的脚步在出口前顿了一下。
他没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左手轻轻按了按腰间的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