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年五月下旬的邙山,晨露在焦黑的山石上凝结成珠,映着初升的朝阳,将昨日血战留下的血迹染成淡金色。班哲站在西侧防线的战壕边,手中摩挲着镇岳刀上的缺口——这道裂痕是前日与幽荧教祭司对战时留下的,刀身的镇邪符文虽依旧清晰,却少了几分往日的锋芒。
“师弟,李光弼将军请你去中军帐议事。”阿彪策马而来,铁弓斜背在身后,箭囊里已重新装满了新铸的破邪箭,箭尖的淡绿色草药光泽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听说史朝义杀了史思明后,在范阳自立为‘大燕皇帝’,还整合了史思明的残部,看样子是想卷土重来。”
班哲点头,将镇岳刀收入鞘中,翻身上马。中军帐内早已聚集了几名核心将领,李光弼站在地图前,手指落在范阳的位置,脸色凝重:“史朝义弑父夺位,叛军内部虽有动荡,却也因权力集中暂时凝聚。据斥候探查,他已收拢了近六万兵力,幽荧教的残余祭司也大多归顺于他,若不趁其根基未稳发起反攻,待他休整完毕,必会再次来犯。”
“将军,末将愿率军为先锋!”副将仆固怀恩立刻起身请战,“邙山血战我军士气正盛,定能一举攻破范阳,生擒史朝义!”
帐内将领纷纷附和,眼中满是战意。班哲也上前一步:“将军,祭师团可随大军出征,以‘地脉魂阵’破幽荧教的妖法,为唐军开路。”
李光弼点头,正要下令制定反攻计划,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宦官打扮的人手持明黄色的圣旨,在亲兵的护送下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李光弼接旨!”
众人立刻起身行礼,宦官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在帐内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邙山之战唐军伤亡过重,需留驻洛阳休整,不许追击叛军。李光弼即刻率大军返回洛阳,不得有误!钦此!”
帐内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看反攻的绝佳时机就在眼前,朝廷却突然下令不许追击,这无疑是给了史朝义喘息的机会!
“陛下为何不让追击?”李光弼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史朝义弑父夺位,叛军人心涣散,此时反攻定能大获全胜,若错过此次机会,再想平定叛乱,难上加难!”
宦官冷笑一声:“李将军,陛下的旨意岂容你质疑?咱家只是奉旨传旨,至于原因,你还是自己琢磨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班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另外,陛下还说了,祭师团需即刻前往长安,接受封赏,不得延误。”
班哲心中一沉,他瞬间明白,这道圣旨定是李辅国的主意。李辅国担心李光弼和祭师团立下大功,威胁到他在朝中的地位,便借皇帝之名,阻止反攻,同时将祭师团调往长安,以便掌控。
“这道圣旨有问题!”阿彪忍不住怒喝,“李辅国在背后搞鬼,想耽误平叛大业,咱们不能遵旨!”
宦官脸色一沉:“你是什么人?竟敢质疑圣旨?再敢多言,咱家定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班哲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看着宦官嚣张的嘴脸,又看了看李光弼眼中的无奈,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发。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镇岳刀,“哐当”一声掷在地上,刀身的缺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震得帐内众人都停下了动作。
“班祭师!”李光弼急忙喊道,他知道班哲此举已是大逆不道,若被宦官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班哲却没有理会,目光锐利地盯着宦官:“圣旨?我看这不是陛下的旨意,是你和李辅国的阴谋!为了一己私欲,置天下百姓的生死于不顾,置数万阵亡将士的遗愿于不顾,你们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对得起大唐的江山吗?”
宦官被班哲的气势震慑,后退了一步,却依旧强撑着:“你……你胡说八道!咱家是奉旨行事,你若敢抗旨,便是谋逆!”
“谋逆?”班哲冷笑,“我班哲一生,只知守护百姓、平定叛乱,从未想过谋逆!倒是你们,勾结叛军、截留粮草、阻挠反攻,桩桩件件,都是祸国殃民的罪行!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你们定当被千刀万剐,遗臭万年!”
帐内将领们纷纷低下头,他们虽认同班哲的话,却不敢公然反抗圣旨。李光弼叹了口气,走上前,将镇岳刀捡起,递给班哲:“班祭师,不可冲动。抗旨的后果,咱们承担不起。”
班哲接过刀,看着李光弼眼中的无奈,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他知道,李光弼说得对,他们没有实力对抗朝廷,也没有实力对抗李辅国的势力。
宦官见班哲不再反抗,又恢复了倨傲的神色:“李将军,班祭师,咱家劝你们还是乖乖遵旨,否则,后果自负。”说罢,便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帐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仆固怀恩一拳砸在案上:“将军,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史朝义壮大,看着李辅国在朝中为非作歹吗?”
李光弼沉默片刻,走到班哲身边,压低声音:“班祭师,你必须去长安。只有你去了长安,才有机会见到陛下,揭穿李辅国的阴谋。我会尽量拖延返回洛阳的时间,为你争取机会。”
班哲点头,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看着帐外的朝阳,心中满是坚定:“将军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在长安找到证据,揭穿李辅国和元载的罪行,还天下一个太平,还阵亡将士一个公道。”
当日下午,班哲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前往长安。赵衡长老、马泽和阿彪围在他身边,眼中满是担忧。
“师弟,长安凶险,李辅国和元载肯定会对你不利,你一定要小心。”马泽从药囊里取出一瓶“护心丹”,递给班哲,“这药能护住你的心脉,若遇到危险,或许能派上用场。”
阿彪也将自己的铁弓递给班哲:“这把弓跟着我多年,射术精准,你带着它,若遇到敌人,也能自保。”
赵衡长老则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上面是他亲手绘制的“破邪符”:“这是我绘制的‘金刚符’,能抵挡邪术攻击,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班哲接过众人递来的东西,心中满是感动:“多谢长老,多谢两位师兄。我会平安回来的,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平定叛乱,守护百姓。”
夕阳西下时,班哲骑着马,带着两名随从,离开了邙山,朝着长安的方向前进。李光弼和祭师团的兄弟们站在防线前,目送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山间的风依旧吹着,却吹不散众人心中的担忧与期盼——他们都知道,班哲此去长安,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唐军,为了天下的太平。而他们能做的,便是守住邙山,守住洛阳,等待班哲带回好消息,等待真正平定叛乱的那一天。